“稷兒，進去吧。”婦人站在宮門前跟他送別。
七歲的沈懷稷清冷沉默，眼里透出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沉穩和聰慧，哪怕穿著粗布衣服也遮不住身上的不凡氣質。
路過的宮人見了他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好奇這是哪家的漂亮小公子，不知道進宮是要陪哪個小皇子玩耍。
小孩抿了抿唇，問了句：“我還能再見到母親嗎？”
婦人一怔，沒想到他問的問題如此窒息，這孩子是以為她不要他了嗎？
可是……她也確實不想再繼續留在京城，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和事都讓她覺得無比惡心。
她的兒子雖然像極了那人，可他聰明懂事是老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但也許是上蒼嫉妒她有這么好的運氣，才讓她的兒子患上一種無法救治的血液病。
他不能受傷，因為傷口愈合太慢，一點點傷口就可能沒命。她找遍了江湖上的名醫，他們都對此無計可施，大部分人更是見都沒見過這種病癥。最后都會送她一句，若是能讓宮里的太醫看看，說不定能有辦法。
她為了兒子，忍著惡心去找了那人。得到的回復是太醫也沒有辦法根治，但是太醫院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可以給兒子配制最好的止血藥。那人還承諾，只要讓兒子留在京城，整個太醫院將長期研制更好的止血藥。
婦人蹲下身子，認真道：“稷兒要在京城好好讀書，閑了可跟母親傳書信。待你長大了可以常來看母親，母親就在不遠的地方生活。若你……若你治好病，只要你愿意跟母親走，母親隨時來接你。”
沈懷稷抿著唇沒有說話，等到她站起身的時候，才伸手抓她衣擺，低聲道：“我可以不習武，也不與人爭斗。我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傷。”
小孩的承諾那么蒼白，蒼白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天災人禍，從來不是人為可以避免的，更何況他還只是個孩子。
婦人眼眶微紅，慈愛地摸著他的頭發道：“嗯，母親相信稷兒，但你太小了，母親沒辦法保護你不受傷，也沒辦法保證下一次受傷能無恙。再大一點好嗎，再過幾年……”
沈懷稷的小手微顫，抓著她的衣擺也逐漸放下，孩子臉上依然清冷無波，他應道：“知道了。母親路上小心。”
“你也是，好好聽他的話，他是……不會害你的。”
“嗯。”
婦人坐著馬車離開，宮門前負責接他的小太監面露喜色：“小公子，快隨奴才進去吧，皇上都要等急了。”
沈懷稷站在原地沒有動，直等到那人的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再也看不清影子，這才轉過身徑直朝宮里走去。
小太監被他無視了也不敢生氣，反而更加熱情地跑前面去給他帶路。這是皇上流落在外的龍子，說不定一會兒就被封為皇子了，可是得罪不起。
御花園里。
一名身穿勁裝的七歲小男孩，正拎著自己的大重錘滿花園亂轉，不時傳來陣陣疾風。他身后跟著的侍衛不住叫道：“二皇子小心，別砸傷自己了！”
這位二皇子沈承燁可是當今最得盛寵的嫻妃娘娘獨子，最小備受寵愛長大，自己習武又天賦異稟，滿朝文武大多看好他成為下一屆儲君。
不過沈承燁此人對武術格外癡迷，最近剛得了兩個玄鐵做的重錘，正玩得不亦樂乎，滿園子的亂跑，生怕沒人看見他的寶貝。
“小心！”
小太監正領著沈懷稷進來，剛拐彎就見沈承燁拎兩個大錘砸上來了，沈懷稷眼疾手快地往旁邊一閃，沈承燁把小太監砸了個正著！
“哎喲……奴才的腰啊……”
沈承燁砸到人之前快速將重錘扔了，那倆玩意兒沉的直接把地上砸了倆大坑，小太監真慶幸那東西沒砸他身上，不然他今天就得交代在這里。
“劉公公，你沒事吧？”沈承燁從他身上爬起來后，趕緊把他扶起來。
劉公公齜牙咧嘴道：“沒……沒事。”有事他也不敢說啊，這二皇子加嫻妃，難惹程度大于三！
“沒事就好，我接著去玩了。”沈承燁撿起他的兩個大重錘剛想跑，就看見了拐角的沈懷稷。
眼前的小孩跟他同齡，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估計一拳就能打趴下。但是這小子剛剛躲過他了，難道是個高手？
沈承燁問道：“喂，你是什么人？”
沈懷稷沒回他，眼神冷漠。
沈承燁挑眉不忿，這宮里哪個人見了他不都好聲好氣的，就連不對盤的大皇子沈承慶都好歹會禮貌叫他一聲皇弟，這小孩到底什么來頭？
沈懷稷對這樣沒禮貌的家伙沒有一點好感，繞過他就往里走。
沈承燁被忽略的華麗麗，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喂！你竟然敢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眼看著這小皇子就要上來挑事，小太監連忙攔在他前面道：“二皇子息怒。這位是沈小公子，皇上那邊催著要見他，奴才就先帶他過去了！”
“啊？父皇要見他？”沈承燁歪著腦袋思考父皇為什么要見一個小孩，莫不是想給他們哪個兄弟請侍讀？
就在他想明白以后再看，早已沒了人影。沈承燁想起那人冷漠的眉眼，心里那股氣又上來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誰！”說完追了上去。
御書房。
皇上正坐在書桌上批閱奏章，時不時朝門口看去，盼望小家伙的到來。
他的兒子，他和她的兒子，都七歲了。
不知道是長得像他，還是更像她一些。
“皇上，沈小公子來了。”門外小太監的聲音傳來。
“帶進來。”皇上掩飾著自己的激動，壓低了聲音，也降慢語速，努力扮好自己端莊穩重的父皇角色。
他想，小孩子應該都喜歡厲害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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