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霍恩海姆坐在那寬大書桌的后面,吸著煙,眼睛盯著謝里曼。
他的臉上沒有惱怒,反而是掛著一種奸計得逞一般的笑,又像是看著別人出糗的笑。
“來吧,給我個解釋吧?”
謝里曼沒事人一樣的拖過一把椅子就坐了下來。
反倒是張鋒,他低下了頭,一副主動認錯的樣子。
“我們都打算去地球看看了,那地方多危險啊,老爹你不打算多告訴我們一些事情嗎?”
霍恩海姆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精致的煙灰缸放在桌上。
謝里曼一愣。
書桌的抽屜他剛才是翻過的,他可沒見到這個煙灰缸。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啊?我知道的,關于哥倫比亞攻堅戰的事情我可都告訴你了。”
謝里曼費了番功夫才讓自己的注意力從煙灰缸上移開。
“那什么……我仔細回憶了前天我們的談話,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關于張鋒,關于林佳然,您對我有所隱瞞。”
霍恩海姆撇了撇嘴,指了指張鋒背后的酒柜。
“張鋒,小朋友,麻煩你拿三個杯子,放點冰塊,還有那瓶白蘭地……啊,就那瓶就行……”
不光張鋒,連謝里曼的注意力也被后面的酒柜吸引了過去。
等他倆拿著杯子轉過頭來的時候,霍恩海姆手里出現了那個文件袋。
“誒!?”
這變戲法似的情況讓謝里曼發出一聲驚疑。
“嘁……少見多怪……我當時之所以動動筆筒,拉拉抽屜,都是逗你玩的。”
霍恩海姆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的打開文件袋上的膠條。
他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攤在了桌面上。
看著面前二十幾張反面朝上的照片,謝里曼本能的身手,卻被自己的父親一把打在了手背上。
張鋒盯著這二十幾張照片,他發現一個情況。
在這些照片里,有四張照片的尺寸比其他的要小一些。
而霍恩海姆慢條斯理挑出來的,就是那四張較小的照片。
它們被反了過來,一一排開。
“這一張是戰前的哥倫比亞攻堅戰時,張鋒所在小隊的任務目標,我們簡稱它為X設施。
這一張是近地軌道武器平臺打擊之后的損毀評估照片,除了遠端的能源線,它幾乎什么都沒剩下。
第三張,也就是停戰協議簽訂前三天前的那張。
這最后一張照片,是我半年前獲得的,也是我最后一次接觸到關于X設施的信息了。”
謝里曼盯著照片,最后一張照片中的X設施已經是一個龐大的群落了。
它的規模之大,甚至圖片都已經裝不下了。
巨大的纜線們穿過成堆小型設施蜿蜒向前,最終匯聚到位于圖片中央的黑色穹頂之中。
它們發出藍色的光,像是在全功率運行中一樣。
在巨大纜線之間,依稀可以看得到類似城鎮的結構,細密的街道縱橫交錯,如蛛網般密集。
但這張照片拍得依然不夠清楚。
它并不是因為鏡頭臟了,或者是拍攝的時候存在震動,而是因為拍攝設備與拍攝目標之間存在著許多游離的漂浮物。
而且,在黑色穹頂的上方,仍然有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影。
它們仍然像是什么東西快速移動后留下的模糊黑霧,看不清楚。
謝里曼皺著眉,翻著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對方正端著酒杯湊近嘴唇之后,他伸出右手,快如閃電般地抓起一張背面向上的照片。
一個酣睡中的胖嬰兒映入了謝里曼的眼簾。
他快速的掀開其他照片,無一例外,都是這些光屁股的小孩。
“啊……就這四張有用的嗎……”
霍恩海姆杯子一放,不屑的嘁了一聲。
“這些小家伙沒用嗎?這都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啊……”
謝里曼咧了咧嘴,看著自己老爹盯著照片滿臉慈愛的樣子,他有點無法理解。
“你……你把重要情報夾雜在我的照片里藏著啊?”
霍恩海姆一張張的收拾著小謝里曼的照片,鼻子里擠出一個略顯挑逗的“哼”字。
“這些照片比那四張照片要大一點,就算是被翻到了,先被抽出來的也是它們。
那些來偷看的家伙會跟你們一樣,會以為這些只是一個老頭特殊的收集癖好的。”
謝里曼咧了咧嘴:“不對啊……抽屜我翻過了,沒見到這些照片啊……”
霍恩海姆拿起一支煙點燃,在煙灰缸里優雅地彈了彈。
“是啊,你肯定見不到的,就像這個煙灰缸一樣。
真當我這兒是菜市場,想拿點啥走就拿點啥走啊?”
見謝里曼不說話,霍恩海姆看向張鋒。
“你想明白了?”
張鋒點了點頭。
“我想明白了。”
“那就是非得去了,對吧?”
看著張鋒雙眼中那堅定的眼神,霍恩海姆點了點頭。
“你這脾氣跟我當年的戰友很像啊……
祝你們好運吧。”
謝里曼叫停了老爹送客的打算:“唉唉,老爺子,你還沒告訴我們剩下的事情呢!”
霍恩海姆將照片放回文件袋,動作慢條斯理。
“我只能告訴你,X設施至今還在運行,你們此行會有危險,剩下的一切我無可奉告。”
謝里曼站起身來,剛要說些什么,被旁邊的張鋒拉了拉。
霍恩海姆笑了笑,說:“他懂了,你沒懂。
好啦,你們滾吧,立刻就滾,馬不停蹄的給我滾。”
他的語氣逐漸冷了下來,仿佛溫潤的親情與對后輩的欣賞被耗盡了一般。
半個小時之后,張鋒與謝里曼背著背包離開了府邸。
這個點的出租車得等。
謝里曼瞥著張鋒,見張鋒仍然沉默,他嘆了口氣。
“還不肯說?你是打算憋死我嗎?”
張鋒呼出一口氣,一道白霧從他嘴里噴了出來,徐徐上升。
“伯父的意思是,有些事需要我們自己搞清楚才行。”
謝里曼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又是中年人無聊的廢話。”
二人沉默了一會,張鋒說:“伯父應該是缺乏關鍵性線索,整個事情他還沒穿起來,所以他不想自己的猜測影響我們的判斷。”
謝里曼哼哼了兩聲,在通訊器的叫車界面上不停的按著催單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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