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怪談異聞 > 第510章 春節(12)
  年關將至,私立醫院里的春節氛圍比公立醫院更濃。再加上那近在咫尺的養老院,整個山腳下的建筑群都仿佛被紅色籠罩了。

  這種紅色,從去年年底的圣誕節一直持續到了春節。圣誕節的時候,紅中還有點兒綠,到了春節,金色就取代了綠色,成了這一片紅艷艷里唯一的異色。

  當然,作為私立醫院和高級養老院,這里的裝飾布置可不是廉價的地攤貨,也不是由行政后勤的工作人員隨手將墻壁走廊貼滿。醫院和養老院內外的每一個剪紙、燈籠都出自專業的設計師,張貼的春聯、年畫則都由帶頭銜的書法家和工藝美術大師親手制作。除夕夜還會邀請明星來表演節目。節目表就張貼在告示欄中,不過這里的大多數病患和老人都沒有去看過告示欄,也不在乎這些事情。

  史娟大概是最近唯一去看過告示欄的人。

  她也不是對此感興趣。她只是不想回到病房面對馬嘉怡,才在病房外消耗時間。

  馬嘉怡越來越不正常了。她的不正常是普通人都能看出來的。哪怕是毫無醫學常識,如三四十年前那樣只知道“瘋子”、沒聽過“精神病”的人,都能斷定她瘋了。

  這家私立醫院沒有精神科。馬嘉怡的主治醫生幾次提到應該將馬嘉怡轉院,轉去專門的精神衛生中心治療,可這會兒能做主的兩個人都不在醫院,也沒安排人繼續處理馬嘉怡的事情。

  唯一被留在這里的史娟只是個保姆,最多就是給烏經緯打電話,轉達醫生的話。主治醫生胡醫生本來就有烏經緯的聯系方式,也早就聯系過烏經緯了。結果就是馬嘉怡繼續住在產科的高級病房。

  史娟用最慢的速度看完了除夕晚會的節目表,慢吞吞地轉身,走向病房。

  她上次聽俞麗說,她和烏經緯的父母都住在下面的養老院。過年的時候,他們夫妻兩個總會來這兒拜年的吧?到時候應該就會決定馬嘉怡的去留。

  至少,得決定馬嘉怡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俞麗是想要將孩子打掉的。她是考慮到馬嘉怡現在的精神狀況,才說要打掉那孩子。

  史娟對這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道德問題并不關心,她也贊同俞麗的這個想法。馬嘉怡現在的確不適合生孩子、當母親。馬嘉怡看起來也不想要生這個孩子。

  史娟拖了很長時間,但病房就在那兒,想要走到地老天荒也不可能。

  史娟回到了病房,進入里間,看到了安靜睡著的馬嘉怡。

  醫生剛給她喂過安眠藥,但睡不了多久,她就會醒來。

  史娟走近了,看了眼馬嘉怡身上綁著的束縛帶。

  這是前兩天馬嘉怡瘋狂擊打、抓撓自己肚子后,醫生給她綁起來的。

  即使要墮胎,也不能用這種方式。這么做,說不定就要一尸兩命了。

  史娟覺得馬嘉怡很可憐。給人當二奶,不僅被逼瘋了,連自己的肚子、自己的身體她都做不了主。

  這家私立醫院的環境那么好,醫生護士都和和氣氣、笑臉迎人,和公立醫院那些不茍言笑、忙忙碌碌的醫生護士截然不同。可對馬嘉怡來說,或許這會兒擠在公立醫院的八人間、十人間里,她會更舒服一些。至少在那里,她可以決定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史娟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等著馬嘉怡醒過來。

  沒多久,馬嘉怡的眼皮就輕輕顫動起來,手指蜷縮著,表情變得痛苦。她像是陷入了夢魘,即使被綁縛了手腳,身體依舊在掙扎。可她身體的動作又極為怪異,仿佛是被什么人提著四肢、肚皮,揪著頭發、脖子。

  史娟沒有看過《驅魔人》,也沒看過其他鬼片,只是本能地恐懼馬嘉怡現在的狀態。她強忍著,才沒有跑出病房。

  馬嘉怡的額頭上滲出汗珠。汗水順著她蒼白的皮膚滑落。

  史娟起身,為她擦掉了汗水。

  她剛收起帕子,就看到了一雙圓睜的眼睛。

  馬嘉怡醒來了。

  她的眼睛里滿是血絲,眼珠凸出,仿佛要從眼眶中掉出的來。

  “馬小姐,你要喝水嗎?”史娟平復了亂跳的心臟,開口問道。

  馬嘉怡的眼珠落得到了眼底邊緣,盯著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還沒大起來,穿著衣服、蓋著被子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來她是個孕婦。

  馬嘉怡卻好像能看到凸出的大肚皮,總是瞪視著那還沒徹底成型長大的嬰兒,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東西。

  “馬小姐,我喂你喝點水。”史娟按了開關,讓病床上半部分抬起來。

  馬嘉怡坐起了身,腦袋就和眼珠一樣垂了下來,死死瞪著肚子。

  她的身體僵硬,還時不時抽搐一下。

  史娟不為所動,只是端了水杯,送到了馬嘉怡嘴邊。

  “就要過年了。除夕晚上,這邊醫院的禮堂有節目,有好些明星來表演,唱歌的、跳舞的,還有相聲小品……”史娟沒話找話,希望馬嘉怡能將注意力從肚皮上移開。

  馬嘉怡卻像是沒聽進去,水送到了嘴邊,從唇角流淌下,杯沿抵著她咬緊了的牙齒,無法前進。

  史娟忙給馬嘉怡擦了擦嘴,看著她干裂的嘴唇,勸道:“你多少喝點水。你也口渴了吧?快要過年了,烏先生應該會過來……”

  話音剛落,史娟就見馬嘉怡猛地抬頭,用那種瘆人的眼神盯著自己。

  史娟差點兒扔掉手中的杯子。

  “經緯……烏經緯要來?”馬嘉怡聲音沙啞、破碎,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史娟點點頭,看到馬嘉怡的眼中迸發出光彩來,心有不忍,說道:“烏先生的父母不是住在下面養老院嗎?他過年的時候總要來看看。說不定……就是說不定,他會到醫院來。醫院應該也會聯系他。”

  馬嘉怡這時候似乎神志清醒著,還能思考,甚至記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咬牙切齒,“那個女人也會來……她也會過來?經緯肯定聽她的。她……”

  馬嘉怡握緊了拳頭,身體因為用力而輕輕顫抖。

  史娟不知道該怎么勸了,只好說道:“他們還是夫妻,兩個人的父母還住在一起呢。他們還有孩子。這沒辦法的。聽說他們一起開了公司。這個,我看新聞上說,這種最麻煩了。之前不就有個有錢人,因為公司啊股票啊什么的一直不離婚的嗎?聽說有錢人都這樣。這種夫妻離不了的。”她又道,“你還年輕呢,最重要的是身體養好。你那么年輕,做什么不行呢?”

  馬嘉怡依舊渾身緊繃。

  “對了,這都要過年了,你……”史娟欲言又止。

  她原打算過年回老家的。馬嘉怡當時都答應了,可現在,她的雇主不是馬嘉怡,而是烏經緯。烏經緯不像馬嘉怡這么好說話。雖然幾次見面、打電話時,烏經緯都客客氣氣的,不像馬嘉怡這樣難相處,但他比馬嘉怡更加不近人情。她提出的回家過年被烏經緯打著哈哈就糊弄過去了,后來再提,烏經緯直接開了高價,讓她加班照顧馬嘉怡。

  史娟有些不樂意,但烏經緯給的多,馬嘉怡這個樣子讓她不愿接近、又心生憐憫,難以狠下心直接扔下不管。

  如果她走了,馬嘉怡恐怕連個喂飯喂水的人都沒有了。醫院的看護可不會那么耐心地照顧馬嘉怡。

  史娟能感覺出來,自從俞麗從樓下那病房匆匆跑走之后,醫院對馬嘉怡的態度就變了。樓下的李太太、汪太太沒兩天就出院了。那之后,醫院對馬嘉怡的態度就更奇怪了。

  今年過年,馬嘉怡可能要和她這個保姆一起在醫院病房度過。而烏經緯和俞麗會在下面的養老院,一家團圓。

  史娟心中嘆了口氣,“要過年了,你要不要給你家里人打個電話?過年的時候,得打個電話吧?你家里人……”

  史娟覺得,馬嘉怡現在這樣,最好由她家人將她接走,送去精神病醫院治療。這肚子里的孩子,也得盡快決定去留。月份大了的話,可就沒辦法打掉了。她從沒聽馬嘉怡提起過家人,不知道是雙親去世了,還是和家里鬧翻了。

  史娟看了眼這整潔干凈的病房,再看窗外,那一片紅的養老院。

  醫院做裝飾布置的時候,跳過了馬嘉怡居住的這間病房。

  這病房里,一點兒過年的氛圍都沒有。

  馬嘉怡或許也忘了時間。

  史娟看向馬嘉怡。沒得到回答,這沒有讓她意外。只是,她看馬嘉怡恍惚的神情,心情跟著憂傷起來。

  “今年過年,可能就我們兩個一起過了。除夕的時候,你要精神好,我就推你去大禮堂看表演吧。”史娟盡量用輕松的口氣說話。

  她也不知道醫生會不會同意馬嘉怡去大禮堂。

  醫生連她提議的推馬嘉怡去樓下花園曬曬太陽都給否決了。

  史娟知道,胡醫生說的“天太冷了”、“防治意外”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讓馬嘉怡嚇到其他病人。

  史娟想到此,更同情馬嘉怡了。

  馬嘉怡沒說話,沒答應,也沒拒絕。

  她看起來是平靜了一些,不再癲狂地亂喊亂叫。

  到了除夕,如史娟所料,胡醫生根本沒答應松開馬嘉怡身上的束縛帶。

  史娟對上胡醫生那張臉,心中生出怒氣,卻又在看到胡醫生無奈的表情后,泄掉了這滿腔的怒火。

  “……養老院那邊有不少人會去大禮堂,還有那些家屬……我們醫院這邊的病人也有過去的。雖然人不多,但是吧……這些人我們都得罪不起。萬一馬小姐出了狀況,誰能負責?而且,馬小姐的狀態也不適合到人多的場合去。她精神太脆弱了,稍微受點刺激,都有可能發作。”胡醫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而且……烏先生那邊也可能會到大禮堂看節目。這要碰上了,就更不好了。”

  史娟知道醫生說的都在理,可想到除夕夜,馬嘉怡要和自己這樣清清冷冷地度過,她就覺得惋惜。

  她還是很多年前,剛從老家出來打工的時候,這樣度過了幾個除夕夜。再往后,她工作的條件就好了起來,即使過年的時候不能和家人團聚,也能和一起留下加班的小姐妹們吃一頓豐盛熱鬧的年夜飯。

  “……到時候,我們醫生護士也會到禮堂。年夜飯會有阿姨給你送來。我們會在食堂吃。你,呃,有什么事情,就打這個電話吧。”胡醫生露出了幾分尷尬。

  對這種眉高眼低,史娟都習慣了,只是趕上這時節,她看著胡醫生就有些心氣不順。

  她沒有發脾氣,更沒抱怨,只是記下了胡醫生留的手機號碼。

  年夜飯很豐盛,卻依舊驅散不了病房的冷清。

  馬嘉怡木木呆呆的,像是進入了另一種發病的狀態。

  史娟不好解開馬嘉怡身上的束縛帶,就如往常一樣,一口一口喂馬嘉怡吃飯。

  病房里的電視打開著,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

  嘭的一聲,窗外的夜空忽然亮了起來。

  巨大的煙花在高空炸開,隨即便有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在底下響起。

  嘭!

  又是一朵煙花,照亮了夜空。

  史娟有兩年沒見到新年的煙花爆竹了,不由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

  在爆竹聲中,史娟聽到了電視里傳出的喧鬧歌聲。

  鑼鼓喧天的背景音樂里,幾個史娟不認識的明星揚著笑臉,唱著吉祥如意的詞。

  煙花的光芒照得馬嘉怡臉上忽明忽暗。

  史娟送到馬嘉怡嘴邊的飯,被她徹底無視了。

  馬嘉怡的眼眶中,忽有一滴淚珠落了下來。

  史娟嘆氣,放下了碗筷,給馬嘉怡擦掉了眼淚。

  “沒事的。你養好病,一切會好的。”

  馬嘉怡沒吭聲,也沒再落下眼淚。

  等到一輪煙花爆竹放完,外頭安靜下來,馬嘉怡開了口。

  “我想打個電話。”

  史娟為難地說道:“你的手機放了好多天了,之前沒給你充電。你等一等,我找找充電線。”

  “我記得號碼。”

  史娟起身的動作停住。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你要打電話給誰?”

  馬嘉怡沒回答,只是報出了一串數字。

  史娟猶豫了一秒,還是按下了撥出鍵。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這個電話,想了想,還是在電話接通后,直接將電話貼到了馬嘉怡的耳邊。

  史娟的手機不是最新款。她還跟許多老年人一樣,習慣性地將手機的字體、音量都放到了最大。即使沒有開免提鍵,史娟依舊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喂?”

  只是這一聲,就讓馬嘉怡的身體輕顫。她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可只是讓臉頰變得更為凹陷。

  “喂喂?”

  馬嘉怡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史娟想要幫忙說幾句,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到了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

  “嬸,是誰電話啊?這么早拜年啊?”

  “不知道,沒聲啊。”

  “電話號碼不認識啊?”

  “不認識的號碼。”

  “別是詐騙電話。”

  “沒聲音就掛了吧。”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是在吃年夜飯,說話的人好幾個,聲音都不帶重樣的。

  接電話的人有些遲疑,沒有馬上掛電話。

  “是不是……是不是嘉嘉?”女人小心翼翼地吐出了最后兩個字。

  馬嘉怡的眼圈頓時紅了。

  她說不出話,只是不停點頭。她好久沒有化妝,好久沒有染發,頭頂心的黑發隨著她點頭的動作一搖一晃,垂下的枯草一般的長發則打在了她毫無血色的臉上。

  史娟心中明了,想要幫馬嘉怡答應,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生氣的男聲。

  “掛掉!誰讓你接她電話了?那丟人的玩意兒!不做好事!還有臉打電話來?給我掛了!”

  電話在短暫的沉默后,掛斷了。

  史娟愣住了。

  她握著手機沒有動。

  馬嘉怡也沒有動,點頭的動作和眼眶中的淚水都定格了。

  史娟只覺得房間里好像升起了一股寒意。

  中央空調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并在那一聲后,就停止了運轉。

  電燈熄滅,電視中卻還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

  歌唱節目已經結束了,串場的主持人穿著五彩繽紛的禮服,被后頭同樣鮮艷的燈光屏襯得愈發亮麗。

  屏幕忽然變成了奇怪的色塊堆砌,主持人的聲音也被拉得老長,變了調。

  史娟嚇呆了,不等她有所反應,就見那電視屏幕直接變成了雪花屏。

  史娟有兩年沒見到過年煙花了,至于有多久沒見到雪花屏,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雪花屏幕最后也消失了。

  電視機暗了下來。

  房間徹底陷入黑暗,只有窗戶那一塊能見到光亮。

  史娟想起了病房里的應急燈,急忙轉頭。

  應急燈根本沒有亮起來。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只好拿回手機,想要打電話聯系胡醫生。

  電話還沒撥出去,史娟就看到手機屏幕的光亮下,病床上有個奇怪的陰影。

  她不經意地投去視線,就見馬嘉怡的肚子鼓了出來,像是懷胎七八個月的孕婦。

  史娟驚恐地退后一步,將手機抱在了胸口。

  手機光消失,借著窗外的光,史娟發現那凸起的肚子不見了。仿佛剛才是她看花了眼,只是一個錯覺,并非馬嘉怡的肚子突然大了起來。

  史娟心有余悸,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拿起手機,要撥打電話。

  她還未翻到通訊錄里的電話號碼,腦中靈光一閃,停住了動作。

  她抬眼看向了馬嘉怡。

  馬嘉怡低著頭,長發遮住了臉龐。

  她太安靜了,好像一點兒都沒覺察到病房里停電了。

  “馬、馬小姐……我,我現在就找醫生。可能是斷電了……你……”史娟結結巴巴地說道。

  她覺得馬嘉怡現在特別嚇人,就跟她發起病來的時候一樣,給人一種奇怪的驚悚感。

  史娟想要逃出病房。

  馬嘉怡忽然掙了一下手,束縛帶扯著病床的鐵欄桿,將沉重的病床都帶著搖晃了一下。

  史娟被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尖叫。她喘著氣,按著胸口,感受著皮膚下心臟的跳動。她聽到了哭聲。

  馬嘉怡啜泣著,哭聲漸漸變大,變成了哀嚎。

  “嗚嗚……哇!媽媽!媽媽——”馬嘉怡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別過來!你們別過來!媽媽!”

  她拼命掙扎著,一會兒挺起肚子,一會兒又縮起身體,扭動腰身,仿佛在躲避什么。

  她在躲什么?

  史娟想到此,又退了一步。

  “媽媽!救我!救我——”馬嘉怡突然高聲大叫,轉過臉,看向了史娟。

  史娟腦袋里的一根弦徹底斷了。

  她不假思索地往外跑去,離開病房門的剎那,她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外頭……燈亮著。

  史娟回頭看向黑漆漆的病房。

  她站在門口,只能看到病床的床尾,看不到馬嘉怡的臉。她看到馬嘉怡扭動著雙腿。

  被子在床上上下起伏著,像是……像是有個人在被子下面扭動。

  馬嘉怡就在被子下面,可是、可是……

  史娟看到了被子下滾出了一個佝僂的人影。那人影像是被踹下床的,床沿的護欄根本沒攔住他的身影。他落在地上,融入黑暗。

  “啊——呀啊——救我!你們別過來!滾啊!啊——”

  馬嘉怡的叫聲在病房里回蕩。

  史娟不敢再看,直接跑到了亮如白晝的走廊上。

  她的腳步落地,一聲又一聲。這腳步聲外,還有一個腳步聲。

  史娟打了個激靈,又發出了一聲尖叫,直接腳一軟,跪倒在地。她干脆抱著頭,貼著墻壁瑟瑟發抖。

  史娟的腦子里浮現出了很多小時候聽的故事。她想到了從小聽到大的教訓,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說出了稀里糊涂的話。

  “……你們不要生氣。對不起、對不起……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大仙保佑。我不敢了……對不起,我什么都沒做……哈!喝啊!阿彌陀佛!……”

  有什么人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史娟感覺到衣服的布料擦過了她的手背。

  她再次大叫出聲。

  良久,她念叨的聲音才變輕了。

  腳步聲沒了。

  身后也已經沒有了馬嘉怡的呼喊。

  病房完全安靜了下來,史娟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聲響。

  她顫抖著,扶住了身邊的墻壁。

  “……讓我們在這新的一年里……”

  主持人的播音腔突兀響起來。

  史娟反射性地叫了一聲。

  她戰戰兢兢地看向身后。

  電視……燈……好像都恢復了。

  那一間病房門不再是一片漆黑。

  可史娟不敢回去了。

  她抓著手機,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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