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君也看出了丁邪的掙扎。

  家人的位置其實遠比一個相識不久的器靈更珍貴,涂山君又如何看不明白呢。

  歸根結底,他們相識不過半年,最初的時候還產生過誤會。

  更何況,器靈的所謂仇恨,他也根本不知道沒聽說。

  而家族面對的困境卻是實打實的。

  所以丁邪選家族也不出意外,這反而是最合理的選擇。

  涂山君神色平靜。

  這么多年,經歷過那么多的大喜大悲,他的心早就已經磨練的堅不可摧。

  他不會因為丁邪的選擇而有太大的心緒波動。

  他的壽命綿長,不需要太擔心。

  十年不行,那就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肯定有耗死血煞宗的機會。

  所以涂山君也沒有逼迫丁邪一定要做出選擇。

  別把自己看的太重,有時候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最疑惑的其實是家族眾人,他們不明白丁邪到底為什么還沒有勒令惡鬼放手。

  這件事擺在明面上,不是一看就能看清楚的嗎。

  而且就連蕭萬厲都已經發誓,只要丁邪放了他就不會報復丁邪的家人。

  大哥丁敦盛還在說著話。

  叔伯同樣在規勸丁邪。

  唯有七叔公,目光多了幾分閃爍,神情略有凝重,不像是最開始的那么自然,也沒有再逼迫丁邪進行表態。

  丁邪本就被雜亂的思緒搞的很混亂,也就沒有注意到這些。

  家族眾人的話像是縈繞的鎖鏈,收縮之間捆綁著他。

  他很糾結,也不知道應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面前是家族三人,不遠處是提著蕭萬厲的涂山君。

  丁邪抬頭,滿臉的愧疚的說道:“對不起。”

  “我知道這句話很虛偽。”

  聽到這,涂山君也明白自己應該放手了。

  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沒報什么希望的話,也就不會失望了。

  這世上能夠站在你位置上替你著想的人,只有你自己。

  連父母都做不到這一點。

  只不過真到了這一刻,心中的失落同樣難以言說。

  涂山君正要松開手,只聽到:“殺了他!”

  猛的回頭。

  他確信自己并沒有聽錯,丁邪說的是殺了蕭萬厲,而不是放了他。

  “殺!”

  丁邪堅定的點頭,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不可殺!”

  家族眾人頓時祭出飛劍。

  這要是讓丁邪殺了蕭萬厲,全家都要跟著遭殃。

  丁邪反應更快,身軀法力迸發,手中破法錐凝聚。

  一瞬間,六道破法錐。

  涂山君突然有一種驚愕的感覺,就連猩紅的雙眼中都滿是難以置信。

  若是剛開始,沒有人來阻攔的時候,他們肯定會斬殺蕭萬厲。

  只不過有人阻攔了,涂山君都已經打算放開蕭萬厲。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既然丁邪都已經做出選擇,涂山君更不會扭捏作態將血煞宗的魔修放走,他不是這樣的性子。

  “我會送你全宗與你團聚。”

  涂山君使用傳音入密,聲音直接傳到了蕭萬厲的耳朵里。

  蕭萬厲已是驚駭到了極致。

  嗬嗬的說不出話。

  這世上,怎可有主魂開口一說?

  更何況眼前這位還僅僅是筑基期。

  “爆!”

  早已經埋線下的靈魔血殺術迅速匯聚。

  轟隆一聲。

  一道血色的人影浮現,緊接著就隨之炸開。

  身軀報廢,蕭萬厲的陰神化作光芒就要飛離。

  “別放跑他。”

  一人抵擋家族三人的丁邪大吼。

  涂山君雙手結成印法。

  空中血液結成一張大網,完全封鎖了蕭萬厲陰神逃遁的位置。

  他早就已經布局,怎么可能讓蕭萬厲的陰神從他手中逃脫。

  必須要有萬全的手段將對手的生路封死,絕不可給他們逃跑的機會。

  經歷了這么多,他早就已經學習到這一點。

  本就強大的靈魔血殺術,在涂山君的手中更是變化萬千。

  再一揮手,散落在地上的尊魂幡落入涂山君手中。

  丁邪手中的魂幡化作遁光落在涂山君的手中,法力扯動幡布,將其中筑基陰神引入自己的魂幡。

  三只筑基初期的陰神,以及數十位練氣大圓滿的進入魂幡之后,涂山君的氣息迅速攀升,竟然當場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如此,他便可以將蕭萬厲給送入魂幡了。

  蕭萬厲頓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抬頭一看,天空怎么黑了。

  這時才見到覆蓋而來的巨大黑幡。

  “不!”

  蕭萬厲凄慘大吼。

  他不想入魂幡,陰神的臉上滿是驚恐和慌亂。

  他作為血煞宗的弟子深知進入魂幡的下場。

  一旦他進入魂幡,除非魂幡的主人主動釋放,否則他將永不超生,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里面。

  而以丁邪的決定來看,他絕不可能被放走。

  何況,他還要面對一個擁有自己神智的主魂。

  這時候蕭萬厲終于明白為什么丁邪沒有被主魂反噬了,這東西擁有自己的神智,他不會像是其他的惡鬼一樣渾渾噩噩。

  有自己喜好,就不會胡亂的反噬幡主。

  “道友,請入幡。”

  涂山君才不會給他逃跑的機會,直接籠罩過去,使用魂幡把蕭萬厲的陰神收進去。

  有了這數十道陰魂的補充,魂幡本身也蛻變了起來。

  周身縈繞上一股淡淡的光芒。

  “嗡。”

  氣息再度攀升。

  涂山君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變強,就連自己的鬼軀都在發生變化。

  額頭鬼角蜿蜒至腦后,披散在肩膀上的赤色長發無風自動。

  原本看起來有些臃腫的身軀進一步修整。

  但是他的身高并沒有改變,只是整體上變得更加凝聚,身軀體型更便于力量的施展。

  實力的提高同樣會提高術法的威力。

  而且,因為涂山君修為的提升,連帶著陰魂丹的質量都跟著提升了。

  現在涂山君的氣息遠比筑基后期更加強大,已經觸摸到了筑基巔峰的境界。

  不過涂山君也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桎梏,就好似他還能繼續提升,但是他只是越來越接近筑基大圓滿,絕對不可能提升到金丹境界。

  這種感覺是他以前不曾感受到的。

  就像是眼前出現了一個瓶頸阻礙著他。

  “是魂幡。”

  涂山君呢喃的同時看向手中的尊魂幡。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魂幡本身只是極品法器,根本容納不了金丹期的力量。

  他必須將魂幡的品質給提升起來,才能沖擊更高的境界。

  “這也算是另類的一種瓶頸了。”涂山君不由得感慨。

  “幫忙啊。”

  聲音頓時把正在沉思的涂山君驚醒。

  剛才提升的太投入,差點把丁邪給忘了。

  這會兒丁邪面對的壓力是巨大的。

  涂山君實力的提升讓他的法力輸入也跟著變大,本來還能支撐下去,現在也要撐不住了。

  沒有多想,涂山君當即加入戰場。

  “雷火印。”

  霎那結出法印,雷火好似長龍一般翻涌。

  “轟。”

  只一擊就將家族叔伯三人震飛出去。

  丁萬春看著出現在戰場中氣息強大的惡鬼,再看被惡鬼護在身旁丁邪,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拿下丁邪了。

  就是他們三人一起,同樣沒法拿下丁邪。

  “丁邪,你闖大禍了!”

  丁萬春厲聲怒喝:“家族要因為你,而遭受滅頂之災!”

  蕭萬厲一死,首當其中的就是丁家。

  就算因為陽城的事情血煞宗暫時不會動丁家,但是依然會秋后算賬。

  這不是什么小問題,而是他們血煞宗的使者被殺了。

  這是關乎臉面的事情。

  丁家此舉就是在啪啪打血煞宗的臉。

  不屠滅丁家滿門家族,血煞宗絕不會罷休。

  丁邪沉默著,沒錯,這件事他做的很欠考慮。

  宗門與宗門之間并不是打打殺殺,也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利益交織。

  小宗門可以在夾縫中生存,大宗門也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風光。

  各宗門之間,真真正正完全對立的太少了。

  甚至有時候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大家互相之間亮出身份,說和說和,事情也就過去了。

  但是他不一樣。

  他可以放過血煞宗的蕭萬厲保全家族,但是涂山兄會繼續幫他嗎?

  他就是賣身也湊不齊十萬靈石給母親治病。

  這么長時間,他也知道魂幡的屬性,他就是想賣了魂幡,也得自己先死了進入魂幡才能讓魂幡空缺。

  他不確定自己死了之后,靈石能不能進入父母的口袋,會不會被人吃絕戶。

  丁邪不敢想象。

  追溯到本質,這已經不是朋友和家族之間的選擇,而是家族和父母之間的選擇。

  到底是選家族,還是選父母。

  而涂山君只不過是站在他父母的一方,所以丁邪最后選擇了殺掉蕭萬厲。

  家族確實很重要,但是他丁邪少年離家,憑自己的努力拜入萬法宗,根本就不曾享受家族半點福利,他無愧于家族。

  但是面對父母,丁邪做不到,他要救。

  他必須去救!

  北洛山。

  丁家。

  宗族祠堂。

  連老祖都已經驚動出關。

  假丹境界的老祖看起來像是個英俊的中年人。

  他坐在主位上,揣著袖子。

  “怎么就殺了呢?”老祖丁傳禮緊鎖眉頭。

  丁邪跪在祠堂。

  看向主位的老祖,以及周圍排坐的叔伯們。

  “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知道此事關乎家族,但是我沒有辦法停手。”

  “待我治好老娘的病,我親自提著腦袋上血煞宗,為家族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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