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牢小妖看到和尚面色鐵青的走到牢房柵欄,頓時抽出隨身的破舊兵器。

  咣咣敲在木制的長柱上。

  聲響震動,卻沒有讓覺法的腳步停止。

  威懾的功夫,覺法已經貼近了柵欄,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巡牢小妖,唯有長久的漠然。

  “你,靠這么近干什么,想吃刀子嗎?”

  小妖厲喝間抽出兵器。

  鏗鏘聲響。

  白條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在幽幽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寒光。

  亮出刀子就好似是咧嘴吐出獠牙,低聲的威脅在小妖的喉嚨翻滾:“還不回去!”

  好似下一刻,小妖就會暴起,將手中的白條變作紅條。

  覺法平靜的注視著對方,法眼閃爍。

  旋即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撫在面前的木制釘樁上。

  轟!

  法力爆發!

  眼前阻礙登時碎裂。

  連帶著將擋在門前的小妖都炸飛出去。

  砸穿了對面的牢門。

  最后狠狠的鑲嵌到土石堆積的墻壁上。

  鮮血順著墻體的縫隙流淌下來,而小妖深陷石墻的裂痕之中,不知生死。

  對岸牢房關押的精怪,則嚇的縮成一團躲在墻角,驚恐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不多時,身下已然一片腥臊。

  和尚虛合雙手邁步從牢房踏入甬道,眸子看向盡頭奔赴而來的守牢精怪。

  不消片刻,一眾看守牢獄的精怪已經圍攏上來。

  領頭的狼妖目露兇光:“大膽,爾敢越獄不成?”

  “你可知你闖的是什么地方?!”

  他認出了覺法,這就是剛才城門抓著之后送來的鬼僧。

  再看鬼僧身后的情景,狼妖的瞳孔不自覺的縮小。顯然驚懼壓過了心中的兇意,反倒顯得底氣不足。說到最后的時候免不得將自己的靠山搬出來。

  這本就是常情。

  既然有靠山就要用上,何況面前的僧鬼強大的駭人。

  別看牢房只是幾根爛木樁排列起來,實則用料講究,壓制法力不說,本身還十分堅韌,一般的練氣小妖根本別想從牢房里逃出來。

  和尚環視,佛禮掌合十:“阿彌陀佛。”

  “天行有常,而我佛慈悲。”

  “只是諸位做的實在太過分。小僧只好送諸位輪回轉世,在紅塵之中清洗惡業得以解脫。”

  不教而誅謂之暴虐。

  和尚并不是為了殺而殺。

  他真正的用意是要讓精怪醒悟過來,明白自己所作為惡。

  覺法脫去身上青袍鬼僧衣,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攤開手掌看向面前的一眾精怪,詢問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可明白小僧說的是什么?”

  “和尚是生人?”

  “活人,是活人!”

  “好香的氣息。”

  小妖頓時從氣息上分辨出了覺法人修的身份。

  對于妖怪來說,氣血充盈的活人很好吃。

  而具備修為的修士更是精品,吃了還能增長自身的實力。

  所以在看到和尚的真容后,本還帶著驚慌的精怪均是砸吧嘴,作躍躍欲試的模樣。

  狼妖卻趕忙往后縮了縮,小妖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這樣的修為卻看得分外明白,只怕今日不好善了。

  “看來,諸位并不明白。”覺法嘆了一口氣。

  他并沒有太失望,因為早有準備。

  筑基氣息橫溢,手中白骨佛珠驟然迸發。

  本就擁擠的牢獄好似一下子被喊聲給裝滿了。

  剎那間,擋在前面的精怪瞬間斃命。

  覺法畢竟是白骨寺的弟子,修為又遠超巡守牢房的精怪。

  手中佛珠法器散落出去,霎時化作索命的白光。

  而那些擁擠在甬道的精怪宛如割麥子般,一茬茬的倒在地上。

  額頭留下個黑黝黝的血洞,雙眼神采消失殆盡。

  廝殺?不然。

  是一面倒的屠殺。

  覺法并未閉上眼睛,他眼睜睜的看著精怪死在自己的術法之下,唯有吟誦超度的經文。

  正要擊斃蛤蟆精之時,那精怪噗通跪在地上。

  只聽得蛤蟆精忙呼:“高修饒命,小的無辜啊!”

  “小妖從來沒有吃過人。”

  “牢房里層的孩子,施主或許見過許多次了。”覺法并未手軟,一掌拍碎了蛤蟆精的天靈蓋,殺生、吃人、拐帶孩童送給大妖魔吃,屬惡極從犯,也該上路反省。

  幡內的涂山君靜靜的注視著覺法的動作,笑了起來:“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

  若想世間減少惡,就要約束大多數的生靈,這便需要強大的力量,以及一套完善的法度。

  譬如萬法宗,監察天下修士干涉凡俗。

  若是沒有強橫的宗門力量作后盾,如何能夠完成?

  而萬法宗對于那些事,也大多秉承著一刀切了了事的想法。擊殺干涉凡俗的修士,用以震懾其他的修士。

  人的性格、心境不同,就會催生出不一樣的修士,因此世間沒有相同的修士,也出現了很多窮兇極惡的魔頭。

  在涂山君思考的功夫覺法已經殺穿了牢獄。

  一步一個血腳印,好似綻放的蓮花。

  站定在牢獄的門口。

  覺法傳音道:“勞煩前輩看顧好牢房內墻的那些孩子。”

  赤發道人從魂幡走出。

  這具化身的實力在筑基一階,有他的意識寄居,應付一些漏網之魚,該是綽綽有余的。

  赤發道人并未多言,只說了一個字:“好。”

  覺法笑著點了點頭,這才無后顧之憂的踏出牢獄的大門。

  ……

  涂山君重新走過甬道。

  看著滿地的尸體血污,呢喃道:“留著也是浪費,不如成為我的資糧。”

  說著,術式捏成形。

  猩紅色的四線從他的身軀中散落,附著在精怪的尸體上。

  不一會兒的功夫。尸體和血漬都變作精純的煞氣。

  被血色的絲線團成一團,收入赤發道人的袖袍。

  “可惜陰魂讓和尚超度了。”涂山君不免惋惜,那樣的生魂要是再用鑄厲鬼的術式方法提升,立時就會得到一批實力不錯的陰魂,可以充作尊魂幡的陰神。

  沒了也沒太大的影響。

  他的本體還在魂幡里,遇到合適的陰魂,到時候和覺法打好商量引入魂幡便是。

  剩下那些關在牢獄內的精怪根本不敢出來,一個個現出原形躲在草堆下面,也就是覺法沒有為難他們,不然早就和巡守的小妖們一般去輪回了。

  瞧著赤發道人走來,筑基的氣息釋放,陰煞縈繞,猩紅盈盈,比之剛才的和尚可兇上無數倍。

  他們就更不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

  半刻鐘前。

  劇烈的聲響宛如炸雷。

  只是外面星空明亮,并未有絲毫陰云密布的模樣。

  若說是旱地驚雷,仔細的敲了敲又不像。

  那聲音怎么聽都好似距離他們很近,震的墻面都顫抖了幾下。

  “打雷了嗎?”看守孩子的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婦女趕忙往牢門里躲了躲,驚慌的看向石墻上的小窗口。

  另一個年歲差不多四五十歲的樣子,身著四方帽,看模樣倒是讀過幾年書的樣子。那人搖頭道:“不像是打雷,好像是那邊傳來的聲響。”

  說話的時候還指了指聲音傳來的方向。

  正是不遠處隔絕內外的墻壁。

  牢內的小孩早就睡著,這會兒也被巨大的聲響驚醒。

  緊接著就聽到凄厲的慘叫聲,感受到其他的沖擊,再之后便是長久的寂靜。

  這般寂靜不正常。

  因為這些孩子都是精挑細選找來的,北地山君都當成寶貝,巡守牢房的妖怪更不敢怠慢。

  要是往常出現了什么響動,很快那些妖怪就會進來巡查。

  今天倒反常的很,都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依然沒有妖怪過來。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宋大夫,要不我們趁著現在逃出去。”抱著兩個還在襁褓中孩子的婦女壓低了聲音。

  被喊做宋大夫的人趕忙壓了壓,小聲的說道:“我先過去看看。”

  總得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而且就算他們能逃出去,這座城與山下的村子、郡縣都相隔甚遠,他們拖著這么多年幼的孩子,最后不一定能活下多少人。

  “噠!”

  突兀的聲音傳入宋大夫的耳中,他趕忙往牢房走去,解釋道:“有腳步聲來了。”

  宋大夫目光凝重的盯著來路的方向,身軀顫抖。

  他狠狠搓了搓臉,這才讓煞白的面容好看一些。

  而他身旁的婦女還抱著孩子,同樣提心吊膽的看著往常妖怪出現的地方。就算見過許多次,他們還是對妖怪存在著恐懼,更擔憂自己的生命。

  擔憂這些孩子會被帶走送給妖魔吃了。

  萬幸。

  出現在甬道的并不是精怪,而是一位身著黑色道袍的道人,赤發隨意挽成發髻,用一根黑玉簪子扎起來。

  赤發黑袍的道士。

  “您,難道是那位傳說中赤發道人?”宋大夫聲音多了幾分顫抖,目光灼灼的盯著涂山君。

  “你認識我?”

  “認識,不,不認識,小人聽說過道長的大名。”

  “據說北地出現了一僧一道,最好行俠仗義,幫助許多人解決了困難,還幫人報仇,超度亡魂,斬殺妖怪……”

  宋大夫說的很多,也很反復。

  因為他實在太激動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夠在妖怪窩里見到那位傳說中的道長。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大夫趕緊說道:“道長,您能帶我們離開嗎?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妖怪肯定很快就會來。”

  赤發道人看向兩個大人身后的孩子們,說道:“本座在,則你們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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