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幡內的數千陰神騰空而起。

  翻卷的幡面在法力的催動下,好似成了一副畫卷,展現在榕樹的面前。而那黑底紅邊的幡面,和懸掛骷髏惡鬼的主桿,則隱沒在周遭的黑霧云層之中。

  黑霧蒸騰,重疊形成的巨大漏斗云彩,數不清的奇異陰神如同兵將一般陳列在上方,對著下方的榕樹怒目而視。

  “百鬼夜行,想來也已經達到這樣的境地。”

  赤發惡鬼撕開面前的黑霧,踏空行至榕樹的面前,跟隨在他身旁的是九位燃燒著赫赫威壓的金丹宗師。

  數百陰神緊隨其后化作一道如梭的光影,而他們的身后則是匯聚而來好似無數吃黑色氣息的漂泊氣機,好似為這一擊披上朦朧的霧氣。

  那其實并不是霧,而是陰神隨行的氣機顯化。

  “彭!”

  老龍的龍爪炸裂開,無數碎塊好似細雨一般從天空中墜落下去,接著那好似大軍的隱身匯聚成一道凌厲的光芒,從他的面前掠過。

  直沖身后那巨大的枝繁葉茂的榕樹。

  老龍怒吼著回轉身軀。

  青罡之氣如同起卷的水花形成伴身的龍卷,榕樹上方的枝椏樹葉則齊刷刷的響動起來,無數香火愿力匯聚成屏障,似乎要將之阻擋下來。

  那道黑色的光芒卻好像不是真實的,竟然悄無聲息的穿過了青罡之氣,也越過了香火屏障,好似腐蝕一般的氣息襲來,讓榕樹也為之收縮。

  光芒太快了,快到老龍都沒有反應過來。

  霎那間,巨大的榕樹好似受到沖擊,無邊落葉簌簌落下,就連原本青蔥的樹葉和枝干都出現枯萎的模樣。

  “轟隆!”

  木龍炸開,原本凝聚起來的氣機也隨之消失不見。

  赤玄愣愣的看著自己那燃燒了足有四成的法力,不敢怠慢的吞下金丹后期的陰魂丹進行恢復,望著天空中散落下來的樹葉,呢喃道:“這才是極品法寶的威力?”

  “還是……?”

  順手接住魂幡,絲絲鮮血順著掌心流淌出來。

  赤玄視之不見看向上方停滯的涂山君,余下的那些陰神已經返回魂幡。他沒有那么多的法力進行支撐,現在還需要繼續恢復。

  “不要留手。”

  涂山君沉重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凝重,不見半點重創老龍的喜悅。

  因為他在這巨大的榕樹中心看到了……

  轟隆!

  榕樹的枝椏分開。

  顯露出中心區域的架主干上的青銅棺槨。

  此棺并不大,看起來卻頗為繁復、講究,那傳來的古樸氣息也足以說明不是凡物,帶著另類的滄桑。

  榕樹的枝椏撬開棺槨,源源不斷的青色元氣從那些伸入棺槨的枝椏中流轉補充到榕樹的身上。原本已經枯萎幾分的榕樹,竟又恢復至全盛的八九成。

  “葬棺?”

  涂山君眉頭一緊,這口棺材的來歷莫名也就算了,畢竟再強的法寶都需要人來施展,而有些法寶并不具備攻伐之用。

  然而,最奇特的是棺材里的東西,竟然能夠幫助榕樹恢復大部分元氣。

  不然的話,涂山君這偷襲的一擊足以讓老龍失去三成勝算。

  再逼迫對方動用真實的元嬰力量被洞天排擠出去。

  雖說沒有大勝,也該安穩下來。

  涂山君抬頭看向天空那輪已經顯化光芒的白色太陽,暗道一聲:“唉,景前輩丟了太多的記憶,說不清楚孽龍的底牌,要是早知道有這一口葬棺,應該先拔除棺材再施展手段。”

  這也怪不得景老怪,畢竟他被封印的世間太久遠,忘記東西實屬正常。

  上回還與他說過得了三件寶貝,其一是香火道種,余下兩個愣神沒說,估計這葬棺就是其中之一。

  涂山君沒有氣餒,他回頭望了一眼赤玄,金丹后期修行的還是這樣功法的赤玄能夠支撐他展開全力,法寶之內更有十位金丹宗師,未嘗沒有一拼之力。

  “至少擊傷了他,接下來該是硬碰硬的硬仗了。”

  蔽日遮天的榕樹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恢復大半的元氣,又凝聚出兩條木龍,好似兩條手臂一般分在身旁兩側。帶著怒容和雷音響徹:“是你。”

  “魔頭!”

  盡管榕樹沒有眼睛,涂山君還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灼灼的目光。真君級別的神識牢牢的鎖定他的身軀,強大的神識好似要收束成絲線將他捆綁起來。

  “正是在下。”涂山君拱手,猩紅長發無風自動,身上的黑色道袍獵獵作響,卻依舊澹然的盯著老龍,將一身的氣息凝固在身旁引而不發。

  “你該死!

  ”

  一聲怒嘯上擊云霄。

  洞天彌漫的氣息化作大手籠罩下來。

  老龍高呼的同時一道香火神軀在榕樹的枝椏中凝聚出現,只是那神軀并不高大,僅有常人大小,但是強盛的威壓卻讓涂山君心頭一季。

  壓縮香火神軀使其成為類似身外化身的東西,而老龍就用自己元嬰真君的修為操控這具神軀,這樣能夠發揮更多的實力,也不會引起洞天的注意。

  “這些老怪物,果然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涂山君結印凝法,傳音給赤玄說道:“起殺陣。”

  “十方鬼王殺生陣!”

  涂山君身上的黑色道袍化祭祀的冕服,原本白凈的面容也漸漸顯露青面獠牙的本相,紅色的童孔在黑色的眼白映襯下顯得分外可怖。

  背上虛幻的小旗凝聚如林,口中的獠牙呲出嘴唇之外,冷峻的青面迎來,直視的久了心底便生出一種莫名的驚悚之意。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輕聲說道。

  “十方鬼王,今日倒也算湊齊。”

  背后的十桿小棋星落一般扎根在葬景峰內部,隨著赤玄揮動主幡,十桿小旗相連形成一個自上而下將整個葬景峰都凝固在一起的恐怖大陣。

  大陣像是鑲嵌在山峰之內,又像是寄生于這莫大的香火大陣之中。

  猩紅色的紋路交織,黑色的符箓匯聚,一塊塊黑霧化作星羅的大陣碎片,在十桿小幡的串聯下拼接成完整的。

  涂山君結著印法,他沒有看向被老龍凝聚出來的神軀,而是直面那龐大的榕樹。

  十方鬼王殺生陣早已經今非昔比。

  十尊金丹陰神坐鎮其中,只要對手還是宗師之境,就會被煉成一灘膿水。

  老龍能動用的實力無非是金丹巔峰以及那堪稱令人腐朽的真意,其他的手段一旦使用出來,必然會遭到洞天的針對。

  被洞天排擠出去,堪稱九死一生。

  “入吾殺陣,削五感六識,斬金丹光華,損生人氣息,肉身為陰煞蝕。”涂山君揮動手中的虛幡,宛如巫蠱一般手舞足蹈跳起大神。

  隨著一道道令旗落下,那具老龍藏著掖著的神軀停在半空不再前行。

  落入神軀中的老龍感覺自己聽不到也看不到更感覺不到,沒有辦法外放自己的神識,就像是被壓縮在一個冰冷而虛無的空間,什么都沒有。

  就連原先神光熠熠的身軀也被襲來的黑霧遮蓋光華。

  “同階無敵?!”

  老龍悚然意識到,他面對的也許不是尋常的金丹巔峰修士。

  對方展現出的這般手段,別說是一般的大宗嫡系,就是那些所謂的天之驕子,似乎也沒有眼前人這樣無敵。

  對方很可能就是那種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可惜的是他的法寶早就被時間消磨了神異,丹藥符箓也消耗干凈,要不是靠著香火道樹茍活下來,他也會和那些底蘊一樣消失在時間之中。

  “可惜、可惜。”

  老龍的意識從神軀脫離出來,死死的盯著已經啟動大陣的涂山君。他終究沒有了曾經的那些底蘊,無法和擁有豐厚身價的天才一戰。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要認命。

  他還有底蘊可用,也還有最后的手段。

  赤玄狂吃著恢復法力的丹藥。

  那一粒粒放在外面會爭搶的金丹級丹藥,被他當糖豆一樣送入口中。他也許沒有意識到丹藥的珍貴,但是他見識到了涂山君真正的實力。

  正面硬抗元嬰真君而不敗。

  對方或許是顧及洞天的威脅所以不敢施展全力,但是元嬰真君就是元嬰真君,對方的手段遠超金丹巔峰。

  在元嬰真君的手中,金丹巔峰不過是沒有邁出第二步的修士而已。

  此番,實在驚嘆之至!

  還不等赤玄有什么表達,老龍已經重新啟動山體內的陣法,緊接著整個帝京都化作一片吸收香火的龐大陣基:“天地香火,入吾甕中。”

  浩瀚香火如天傾覆水從上方垂下。

  涂山君眼中精光閃過:“來的好啊。”

  坐鎮大陣同時也被陣法保護的赤玄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趕緊敞開身后的尊魂幡,巨大的幡面將上方的香火大柱分流了幾成。

  兩者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少頃。

  “轟隆!”

  天空的白色太陽震動,一道凝實的白光穿透金色的香火,也好似將雙方巨大的力量撕扯開,噼開了面前對轟的氣息和浩蕩氣機。

  一道人影從那被噼開的裂隙中走出來。

  那是個身著法袍,看起來十分寬厚的修士,臉上帶著微笑踏空走來。

  大陣中的赤玄驚呼道:“景前輩!”

  “景前輩……。”

  “快,快幫幫真人!”

  只是那從白光中脫離的景老怪卻置若罔聞,化作光芒沖入榕樹,身影出現在葬棺的上方,眼中滿是熱切和癲狂:“終于,終于又讓我回來了!”

  說話間,一把將面前的棺槨蓋子抓起來。

  鏗。

  棺槨大蓋凌空大半鑲嵌在山體之內。

  與涂山君僵持的老龍勃然大怒,周身威勢如雷霆響應:“老匹夫,爾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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