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澤正在辦公室里幫人打印材料，他也不想這樣，但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努力？
巴結領導？
他這張笨嘴也說不出花團錦簇的話，更琢磨不透領導的心思。
用錢開路？
他家祖上十八代應該都是農民，這是他爺說的。能供到他大學畢業已經算不錯了，根本沒有閑錢。
他爺說，你娃腦子不笨，就是嘴笨，想要出頭，看命，但要牢記一點，不要耍小聰明，也不要耍嘴皮子，這些都不是你擅長的。
這官場啊，雖然咱家沒人混過，但爺活了八十多歲，看過很多，經歷過很多，這人啊，都是一個樣，身邊需要抬轎溜須拍馬的，需要聰明有能力的，但同時也需要忠心效主的。
你娃嘴笨，腦子慢半拍，若是哪天有了機會，只需要記住二個字——忠心。
魯澤，一邊復印著文件，一邊思緒飄到了天邊，兩年時間了，他仍然干著無足輕重的雜事，根本沒有一個領導能看到他的忠厚。
稍頃，他朝著天花板看了一眼，心里有一絲沮喪，暗暗想道：“天上真有掉餡餅嗎？即便掉真能砸到我頭上嗎？還是一輩子都這樣窩窩囊囊？”
“算了，不想這些了，自己能進縣政府已經算是祖墳冒青煙了，也不能對祖宗要求太多。”魯澤很快把負面的情緒拋出了腦外。
“小魯，主任叫你。”
“呃？”魯澤愣了一下。
“李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
“好，我馬上去。”魯澤立刻停止了復印，朝著李路明的辦公室跑去。
跑到李路明的辦公室前，魯澤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小心翼翼的敲門。
咚咚！
“進來！”
辦公室里邊傳來李路明的聲音。
魯澤輕輕的推開門，臉上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好看的笑容，其實看著有點傻。
“主任，你找我？”
“小魯啊，進來坐。”李路明一臉的熱情，甚至起身給魯澤倒了一杯茶。
這可把魯澤嚇壞了，端茶的手都在發抖：“主任……”
“你來縣辦兩年多了吧？”李路明問道。
“是的，主任。”魯澤應道，此時他大腦一片空白，心提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李路明突然對他這么熱情，難道是想把自己調走？
“你的能力和工作熱情我都看在眼里，小魯，我一直很看好你。”李路明說道。
既然把魯澤推薦給了王子楓，他當然要賣個好了，即便心里有點看不起魯澤，但萬一呢？萬一以后對方跟著王子楓起來了，自己是不是也能賺一份人情。
當然，沒有就算了，反正說幾句話也不費勁。
魯澤顫抖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一臉緊張的說道：“李主任，我是不是犯什么錯誤了？你批評，我立刻改。”
他有點害怕，因為這幾天有人傳言，辦公室里要調人去鄉鎮。
“坐，別緊張，這次叫你過來是有一件好事。”李路明說道。
魯澤緊張的重新坐下，看著李路明，一臉可憐巴巴的表情。
他能進縣政府工作，別管是不是打雜，總之在村子里，父母親人都很有面子。
這也是他唯一的一點虛榮。
李路明看到魯澤的樣子，本來的一些話也懶得說了，他有一種爛泥扶不上墻的感覺。
于是臉上的熱情漸漸冷淡了下來，道：“王子楓常務副縣長正需要一個秘書，我就把你推薦了過去，你以后要好好工作……”
后面的話，魯澤已經聽不清了，王子楓？常務副縣長？我成了他的秘書？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李路明已經講完了，眼神里帶著一絲鄙夷，不過很快掩飾了過去。
“謝謝李主任的栽培，謝謝……”魯澤語無倫次的說道，隨后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李路明的手。
李路明眉頭微皺了一下，抽回了手，道：“好了，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王副縣長。”
“好的，李主任。”魯澤道。
此時他心跳加快，臉上微紅，腳下發軟，感覺像做夢一樣，自己成了常務副縣長的秘書？
真的嗎？
不是做夢吧？
下一秒，跟在李路明身后的魯澤，偷偷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股疼痛傳遍全身，他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辦公室里，王子楓正在跟李文文視頻。
李文文在各種哭訴：“書記，你看看，這銅礦完全像是被人搶過一遍似的，礦道的升降梯都沒有了，地面上的窗門都被拆走了……”
王子楓看著鏡頭里的景象，也是頭大，但心里知道，李文文這是成長了，不管能不能成，先把困難擺領導面前，以前搞成功了，那就是功勞，若是不成功，本來就這么一個爛攤子，領導你也別罵我。
當然也有要錢的意思。
王子楓可不吃這一套，道：“我不管，也不看，銅礦交給你，三個月之后，必須運轉起來，必須給我產生效益，能不能干？不能干我調你當鎮辦主任，讓丹菲來干銅礦經理，她可是很有信心。”
李文文聽了王子楓的話，心里這個氣啊，她也知道王子楓八成是故意拿丹菲來刺激她，但是不敢賭啊，萬一真把丹菲調到銅礦，對方再把事情辦成了，那她李文文不成廢物了？在王子楓面前丟大分了。
“書記，你讓馬兒跑，你也要讓馬兒吃草吧。”李文文不再強調困難，開始要錢。
“你自己先想想辦法，比如銅礦正式工人的名額，可以用這個來吸引人才，招幾個懂行的人，把清單列出來，我們再討論錢的事。”王子楓說道。
正說著呢，外邊傳來敲門的聲音。
咚咚！
“我這里還有事，先掛了，自己多想辦法，別什么都找領導。”王子楓掛斷了視頻。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領導也沒錢啊。
李文文撇了撇嘴，她雖然惡補過礦業的知識，但根本沒用，看著破爛的銅礦廠，根本不知道從哪里下手，但她并不是沒有思路。
轉身上車，對司機道：“師傅，回去吧。”
……
“進來！”王子楓放下手機，開口說道。
辦公室門開了，李路明帶著一臉的笑容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眼神有點發愣的小伙子。
“王副縣長，他就是魯澤。”李路明道。
王子楓朝著魯澤看去，對方175左右，不高也不矮，看著挺壯實，只不過眼神怎么看起來有點發愣。
“王、王副縣長，您好！”魯澤太緊張了，竟然說話結巴了一下。
王子楓眉頭微皺了一下。
李路明有點后悔，心想著要不要給王子楓另換一個秘書，剛才魯澤的表現讓他也沒面子。
“李主任，你先忙。”王子楓看了李路明一眼道。
“好的。”李路明應道，隨后退出了辦公室，眼神有點復雜，還有一絲后悔，希望魯澤別太笨，連累自己也得罪了王子楓。
李路明離開，辦公室的門關上。
王子楓打量著魯澤，問了幾個常規問題，多大？工作幾年？家住哪里？
魯澤都一一回答。
“給我做秘書有兩上要求，必須能吃苦，二就是聽話，你能做到嗎？”王子楓盯著魯澤問道。
他干了六年秘書，半年的鎮書記，多多少少也會看人，魯澤跟丹菲、彭偉、李文文幾人不一樣。
丹菲、李文文一看就是人精，高智商的人。
彭偉也是名牌大學畢業，腦子絕對夠用，只不過被官場打壓和磨平了棱角，性格有點內向罷了，但能力絕對沒問題。
而眼前的魯澤不同，明顯腦子慢半拍。
王子楓對秘書沒太多要求，能吃苦，聽話，就這兩點。
“能，王副縣長，您讓我干啥我就干啥，絕對把事情辦好，至于吃苦，我家農村，從小就下地干活。”魯澤立刻說道。
“好！”
王子楓又跟魯澤聊了幾句，便讓他出去了，并且告訴他，一會林業局的林文秋過來，把人帶進來。
魯澤走出王子楓的辦公室，整個人仍然處于一種懵逼狀態，這就成了常務副縣長的秘書了？
稍頃，魯澤返回秘書科。
“小魯，高升了，要請客啊。”
“魯澤，恭喜啊！”
“魯哥，你跟王副縣長以前認識嗎？”
……
本來在秘書科小透明的魯澤，此時成了香餑餑。
按照規矩，縣一級是不配秘書的，統一叫聯絡員，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書記和縣長都有專職的聯絡員，當然其實就是專職秘書，并且辦公地點就在書記和縣長的辦公室旁邊。
王子楓是常務副縣長，魯澤算是他的專職聯絡員，但并沒有專職的辦公室，還是回秘書科辦公。
對于大家的恭喜，讓他請客，魯澤都是露出憨厚的笑容，并不說話。
他腦子是慢半拍，反應不是太敏銳，但并不笨啊，看著大家眼睛里嫉妒恨的目光，自然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么。
很快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了，一名女子接起，隨后將電話遞給魯澤：“魯哥，韓副主任找你。”
女子以前基本都不看魯澤一眼，只是想讓人幫忙的時候，喊一聲魯澤，態度還十分不好，現在卻是一口一個魯哥，叫得魯澤十分不習慣。
魯澤接過電話：“喂，韓副主任。”
“林文秋來了，你過來接一下。”秘書小韓說道。
“好的，韓副主任，我馬上過去。”魯澤放下電話，立刻跑出了秘書科。
秘書小韓掛了一個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的虛銜，大家都稱呼韓副主任。
“嘖嘖，人家魯澤發達了，現在都能跟韓副主任說上話了。”
“王副縣長可是歐陽書記面前的紅人，小魯只要不犯錯誤，以后可能真有出息了。”
“還叫小魯呢，搞不好過幾天，你要叫人家魯科長了。”有人酸溜溜的說道。
……
魯澤快步跑到秘書小韓的辦公室前，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隨后對秘書小韓說道：“韓副主任。”
“嗯！”小韓微微點頭道：“小魯，你帶他去見王副縣長。”
“好的，韓副主任。”魯澤說道。
隨后帶著林文秋朝著王子楓的辦公室走去。
林文秋，縣林業局的一名工作人員，三十四歲，省農業大學畢業，不巴結領導，憤世嫉俗的一名老憤青。
上次看到縣委的公告，于是就寫了一份報告，并且大批特批資本虛偽追求利益的本質。
今天突然接到縣委書記秘書的電話，他當時有點發愣，思來想去，自己能跟縣委有聯系的只有前幾天寫的一篇報告。
急匆匆趕到縣委，看到秘書小韓的時候，他幾次想開口詢問，但最終又咽了回去，對方不怎么理睬他。
此時看到魯澤好像挺好說話的樣子，于是小聲詢問道：“魯秘書。”他剛才聽小韓叫他魯澤小魯，于是試著喊了一聲。
“嗯？”魯澤心里正想著一會敲幾下門，怎么跟王子楓說話，是說，王副縣長，林文秋來了，還是直接叫王縣長呢？
“我是林業局的林文秋，不知道王副縣長找自己有什么事？”林文秋問道。
魯澤剛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但話到了嘴邊，又硬咽了回去，他又不傻，傻的話當年也考不上縣里的公務員。
“一會王副縣長會跟你談。”魯澤強裝鎮定的說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十分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和緊張。
很快，兩人來到了王子楓辦公室門前，魯澤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輕手輕腳的敲門。
身后的林文秋看了一眼，心里暗暗想道：“難道王副縣長脾氣很大？身邊的秘書都這么小心翼翼？”
咚咚！
“進來！”辦公室里傳出王子楓的聲音。
魯澤推開門，道：“王副縣長，林業局的林文秋來了。”
“讓他進來吧。”王子楓道。
“好的。”魯澤緊張的應道，隨后把門打開讓林文秋走了進來。
下一秒，他便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要不要給林文秋倒茶？
正當他迷茫的時候，王子楓的聲音響了起來：“小魯，你先去忙吧。”
“好的，王副縣長。”
“對了，你桌子上有電話嗎？”王子楓問。
“沒有。”魯澤搖頭。
王子楓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電話給李路明撥了過去，他不想管縣里的事，不等于他不能管，更何況現在縣長還沒有來，縣政府這邊，他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