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官路高升筆記 > 第162章需求層次
    從上午到現在的忙碌差不多才告一段落。

    分析組還在研究問詢記錄,挑出重點、可疑的線索進行判斷,確定下一步的偵查方向。

    實際上,所謂的分析組只是臨時的一個叫法,他們這個特別調查組加上他才十個人,出發的時候分成了兩個組,考慮的是特殊情況下可以進行背靠背的偵查工作,結果今天工作量特別大,大家幾乎都是一窩蜂行動,“請”人的時候一起出動,問詢的時候一起上陣,現在分析,也是大家根椐各自的問詢情況提出要點一起討論,一個小時下來,沒有發現明確有用的東西。

    首先專門請來的兩名財務專家沒有從三森藥業的財務報表中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其次三森藥業的股東情況,林武在北京,幾位可能代持的白手套,不是聯系不上,就是不在江城在外地,有一名更夸張,在加拿大。

    然后是三森藥業的歷史、經營這些方面,從臨江鎮正府幾位協助調查人員的問詢記錄中沒有什么有用的材料。

    連三森藥業的總經理,也是一部三不知,說他其實只負責廠區這邊的生產,只算生產廠長,藥生產好就被拉走,價格啊,財務啊,包括員工的薪水啊,他什么都不過問。

    看來想從三森藥業這里尋找突破口的想法,只能暫時擱置。

    陳路也知道葉三省被縣公*安局帶走的事,張魯找上門來,他讓梁宏去了一趟,無功而返。他明白王援朝想做什么,不想被對方帶節奏,葉三省雖然是張省長特意點了名,不算什么重要的人物,提供的問詢記錄也沒有什么特別價值,就算他在公*安局里被問出了什么,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們紀*委辦案的方向和大致目標從來就不存在保密,絕密的是細節,王援朝肯定知道是沖他而來,所以他才會立刻進行反制。

    他剛才是從會議室出來接聽省紀*委書紀何克平的電話,何克平說王援朝把電話打到省*書紀顧紹毅那里去了,就通報這個情況,也沒有問他案子的進展程度,但是陳路還是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沒有再回會議室,一個人到辦公室靜靜。

    臨行前,他對王援朝這個人的資料進行了仔細的梳理分析,明白這位政治強人有多么難對付,也明白這位前市*委書紀、現人大主任在這座城市有多么根深蒂固的影響力。

    他甚至可以肯定,王援朝應該組織有一支隊伍時刻在監控著調查組的一舉一動。

    王援朝在這座城市經營三十年,提拔的官員太多,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屬于他的鐵桿,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這次,不是跟王援朝一個人戰斗,而是跟王援朝一個陣營戰斗,甚至可以上升到某個高度,是跟某種現象戰斗。

    這一戰必須要贏,絕不能成為他近三十年紀*委工作的滑鐵盧,可是,怎么才能贏呢?

    現階段的紀委工作,很多人和事都是以前從未曾有的,他們面臨越來越多的考驗和挑戰,也面臨越來越多的困難和壓力。

    他們的對手越來越狡猾,越來越兇惡,也越來越善于偽裝自己,保護自己。這些貪官污吏們手段高超,可以把大筆大筆國家的錢用巧妙的方式轉移到自己的口袋,比如建筑工程,很難讓人捕捉到蛛絲馬跡。

    他們心理素質極強,可以面對監察機關面無懼色,坦然勝孩童,純潔如**,一邊瘋狂撈錢一邊卻在臺上正氣凜然地大講特講廉潔自律,他們為自己設置了復雜而牢固的保護層,有很多代理人和幕前操作者,很難讓監察機關抓到真正的大魚,比如這次,陳路就做好了最后只抓住幾個嘍羅,王援朝依然逍遙法外的心理準備。

    而同時,他們所有的違法犯紀行為,很多時候卻顯得堂而皇之,合理合法,很難界定,針對這些新的犯罪現象,這些年紀委針對性地提出了很多相應的辦法,從中央到地方,出臺了很多相應的政策和措施,比如雙*規。但是,依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嚴峻形勢,違法犯紀、貪污受賄之于官員,如同興奮劑之于運動員,刺激著無數前赴后繼者,查不勝查,抓不勝抓。

    對于這種情況,剛剛上任的省紀委書紀何克平提出一些新的想法,實際上,也不算新,只是以前的思想被他重新強調,其中有一點就是反腐倡廉不能打上某種烙印,看成只是紀委的工作,也不能只靠紀委孤軍奮戰,而應該號召所有的黨員干部一起來做這個工作,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抵制不良風氣,自覺和勇敢地跟那些違法犯紀的行為做斗爭,跟那些違法犯紀的人做斗爭,要重新樹立以清正廉潔為榮,嫉惡如仇的輿論風氣。

    實際上,具體到戰術上,陳路覺得他們紀*委每次調查組,不應該是紀*委單打獨斗,而應該是由公檢法一起的聯合調查組,有了這三個部門的配合,才能夠在技術上全面壓制對手,效率更高,工作徹底。

    現在,他面臨的,就是這種有些無助的困境。

    沉思中,他又想到了那個最初被“請”到調查組來的年輕人,葉三省。

    王援朝這樣對待他是不是證明他有特殊的價值?敵之要點就是我之要求,他是不是應該再“請”他來 ”他來問問?

    他振作精神,沉思著走回會議室。

    門被推開,一直在冥坐呼吸的葉三省被驚醒,但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轉過頭去看。

    一個人走到他面前坐下,葉三省睜開眼,是張先進。

    張先進打量了表情平靜的年輕人很久,才說:“我看看你的手。”

    “哪只手?”

    “右手。”

    葉三省伸出右手,張先進抓住看了一下,說:“果然是斷掌。你上車的時候,我掃了一眼。”

    看葉三省沒有反應,笑著又說:“據說斷掌的人打人痛,心狠,容易當官。”

    “那你應該慶幸我沒有進入公*安系統。”

    葉三省冷冷地說。

    “你覺得誰會贏?”

    張先進沒有理會他的態度,突兀地問。

    葉三省怔了一下,還是冷冷地反問:“你這是問詢嗎?不是應該有兩名警*察同時在場?”

    “隨便聊聊。”

    “想套我什么話?不如直接一些?”

    “不想套你什么話,就是隨便聊聊。”

    張先進一反常態,好脾氣地回答。

    “我不在乎你想套我的話還是其它什么目的,我現在可以直接回答你:有的人一定會輸。”葉三省長吸一口氣,緩慢地說:“你以為這里是……有的人的主場,有主場優勢,他有你們這些聽話的部下幫忙,可以隨時清楚調查組的行動,設置障礙,最終讓調查組無功而返,那么,你就想錯了。”

    “我先給你說件事,門小文你認識吧?”葉三省看對方沒有否認,點頭,“果然認識,他在文化縣城里是號人物,你們互相認識毫不奇怪,可能還喝過很多次酒,稱兄道弟。”

    “他曾經代理我們臨江鎮的計生罰款,我們拿他無可奈何,他有一個叔叔在人大,有一個叔叔是司法局長,他自己又是精明能干的律師,懂法律,在別人眼里,絕對是惹不起的人物,可是,我一到計生辦,就接受了解決他的任務。”

    “我調查他,制訂計劃,準備全面開戰,結果他有內線,知道了我所有的計劃,你知道他怎么做嗎?打電話約我見面,我就去了,他也不過是罵我幾句,威脅我一下,根本阻攔不了我繼續對付他。”

    “他唯一的策略就是嚴防死守。死守便是守死,他門小文,大律師,在文化縣城呼風喚雨,路路暢通的人物,面對我這樣一個普通工作人員,還是新手,一樣束手就擒,為什么?因為我大義在身,我代表的是一級地方正府。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葉三省提高了聲音:“有的人就跟門小文一樣,他只有等著挨打,坐以待斃,哪怕調查組一時半刻拿不到他的證據,找不到他的破綻,這有什么呢?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最終的結果早已注定。”

    “不僅我能看出這一點,其他人也能夠看得清楚,包括你。”葉三省冷笑著看著對方,“所以你才會來跟我閑聊這些,是吧?你心里也忐忑。你甚至可能認為有的人要倒,但是領導的命令又不得不聽,你心里也相當為難。”

    “再來說說領導,說說權力。你們為什么要聽有的人的話呢?因為他擁有權力,那么,他的權力是現階段的權力還是以前的呢?你們聽話是不是因為彼此害怕?他提拔了很多人?這些人令你們害怕,其實你也是其中的一分子,而且每個被提拔的人也像你一樣互相忌憚,最聰明的人,肯定現在已經在想盡辦法做切割,逃離這艘即將沉沒的船,比如……”

    他遲疑一下,沒有說出“歐陽堅”這三個字。

    “最后再說一點有的人必輸的原因吧。”

    “他辛辛苦苦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卻還是沒有脫離低級趣味,貪錢霸女,說明他還處于一個人最低級的需求階段。馬洛斯的需求層次理論,沒有點精神追求,沒有點高尚的東西,我們的D,不會允許這些投機分子長期為害的。”

    “最后再說說你吧,不管你目前在想什么,你都要相信一種常識,比如出門,是對公共交通規則的信任,否則你就不會輕易踏進滾滾車流之中,從這種常識出發,你身在體制,為什么不充分信任體制呢?你覺得有的人會永遠安全下去?”

    “當然,即使我們這個值得信任的交通系統,偶爾也會有車禍,出現意外,這種時候,你所有的努力,就是守住自己,遠離危險,萬一逃避不了,也要努力采取措施,把損害降到最小。”

    “打開氣囊,保護自己。”

    “如果不是必需的,就不必用命去換。”

    張先進臉色越來越難看,冷冷地瞪著他,好一會才說:“我覺得……有的人派人來打你是正確的,你值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