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幾句話，已經把事件起因說清楚，只是如此平平淡淡的講述，怎么聽著不順耳呀，的確感覺不順耳，太過平常沒有足夠的感情宣泄啊。
副秘書長楊震沉聲道：“鄧華同志強闖辦公廳會議室，上來就要黨營配合調查，強行出手抓捕黨營，隨后爆發沖突。”
如果說賀冰是簡單述說，楊震則是有著強烈的傾向性，前者就事論事卻清晰反映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后者卻把新區干部描繪成一群豪強。
在楊副秘書長的口中，省政府辦公大樓成了隨便進出的菜市場，被外來戶肆意踐踏尊嚴的鄉村，絕非高高在上的省政府辦公大樓。
如此說辭遠超賀冰的講述，女人一如其名，連說話都冷冰冰的沒有感*彩啊。趙慶一皺眉：“強闖？強行？爆發沖突？為什么？”
呃！楊震咂咂嘴卻無話可說，他發現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傾向性太過明顯，這一點遠不如賀冰聰明，女人沒有感情的述說才是省長想要的。
也難怪楊震和康寧峰會這么述說，因為此前的趙慶省長，一向是護短的。沒有人可以在省政府鬧事后全身而退，當年某個軍人都受到嚴厲的懲罰，在大家心目中，省政府大樓的威嚴大過天。
今天大樓的威嚴卻被人踐踏在腳下，把西北各方政治勢力的面子踐踏在腳下，每一個在場的干部都顏面盡失，偏偏打臉自己的那個人，級別并不高甚至低于很多人。
沒有人說話，省政府辦公廳副秘書長王巽只好回答：“因為辦公廳今天例會，沒有人注意到新區的請求，沒有回復確認函，之后在會議室雙方都不夠冷靜。這一點我要做出檢討，在處理這件事的過程中，缺少了最起碼的冷靜。”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看似分擔事件爆發的責任，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這邊僅僅是不夠冷靜，而新區過來的那一幫，卻是囂張跋扈得理不饒人。
最關鍵在于“辦公廳今天例會，沒有人注意到新區的請求，沒有回復確認函”，只是一個例會，已經推卸了全部責任，是新區干部等不及了。
在祁連省范圍內，所謂的辦公效率絕非刻意追求的目標，這里一個電話可以從早上拖到晚上甚至明天，一個確認函可以拖延到明天乃至一周以后。
地處西北內陸的祁連省，老百姓和官員早就習慣了慢節奏，這一點跟民風彪悍似乎很矛盾。但是沒有人否定這一點，看似溫和內斂的南方人，卻是這個時代最講求效率的人群。
之所以有“投資不過山/海關”和“投資不過玉/門關”的說法，就是因為政府辦事拖沓，各個衙門官老爺官僚主義情緒濃厚，吃拿卡要現象層出不窮。
凡此種種趙省長身處其中，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所以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很難讓趙慶滿意，他再度看向賀冰，后者不想卻也不得不說。
強出頭果然是給自己挖墳呢：“新區同志要求確認證據的時候，是有轉圜余地的，后來把黨營抓出去確認了證據后，幾乎已經可以確認他涉案，此后的沖突責任在我們這邊。”
真的不想承認自己有錯，為什么秦武在祁連省七年，都無法掌控省政府？恰恰是因為政府大樓內這些人，這些祁連省的地方干部。
不要以為身為省長可以對任何人發號施令，作為華夏傳承最久遠的地區，這里對鄉土的認知超過其他地方，地方保護遠超其它地方。
那種叫做鄉黨的情緒，會左右對事物的判斷和處理方式，一旦出現外來者侵犯鄉黨的利益，大家會抱團取暖，會強力反擊過江龍。
這一點在政府辦公廳表現尤為明顯，從馬英飚以下諸多干部，都是祁連省世家大閥的傳人，其中老馬是當年顯赫一時西北馬家家主。
副秘書長楊震、王巽、賀冰和保衛處處長達正紅，都是關隴六鎮集團的后人，要知道關隴六鎮集團曾經在華夏歷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很多人都以為，千年歷史長河中，當年的關隴集團早就灰飛煙滅了，事實上這些彪悍的家族始終頑強延續著生命，盡管今時今日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盟友甚至姻親。
但是明里暗里，關隴集團抱團取暖的習慣依舊存在，可以說沒有空降兵能夠在省政府吃得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世家門閥的存在。
所以強大如秦武和陶楷，在省政府的影響力也極其有限，趙慶冷哼一聲：“豈止是此后？開始就是辦公廳的責任！”
啊？誰也沒想到趙省長會如此表態，省政府辦公廳“干部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的做派，恰恰是從趙慶時代形成的。
當年老趙還是辦公廳副秘書長的時候，就已經把政府辦公廳打造的鐵桶一般，幾乎是水潑不進，更不要說外來戶敢進來抓人了。
現在趙省長身份變了，難不成他鄉黨的情結也沒了？這是大家難以接受的改變，盡管趙慶不是地方派的精神領袖，但是老趙是明面上的地方派代表啊。
如果趙慶都不維護鄉黨利益，是不是說以后政府辦公大樓就成了菜市場，隨便什么人都能沖進來，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在這里揚威耀武？
不應該的呀！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袁勝反應足夠快：“是我的錯，官老爺思想嚴重，沒有及時發現、回復新區的來函，此事我愿意承擔責任。”
袁勝很清楚老領導的脾氣，有些事必須承擔，老袁二十幾年前就跟在趙慶身邊。那時候老趙還只是常委副省長，從常委副省長走上省長寶座，僅靠鄉黨的力量，根本無法送趙慶上位。
這些年的官場生涯，老趙還是取得過輝煌政績的，當年的岳江山也不過是祁連省建委干部，那時候的趙慶已經是正處級，還是岳書記的領導呢。
只是后來岳書記被燕京黨校老校長賞識，從此一飛沖天，才成為祁連省官場的傳說。而趙慶也借助曾經是岳書記老領導的關系，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子上，沒有一點能力怎么成？
果然省長臉色好了一點，喝一口茶道：“不要把辦公廳當成龍潭虎穴！作為祁連省最高的行政機關，首先要學會遵守規則，否則你讓別人怎么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