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默被詭影纏繞，擾得他不勝其煩。
他周圍的空氣都被染成了灰黑的顏色，像是形成了一團霧氣。
黑霧幾乎完全籠罩了他的身影，影影綽綽的，模糊不清。
黑色霧團很快移動起來，往著火化間的方向跑。
紀林蘇見狀，也慢悠悠的抬步跟了上去。
紀林蘇看不清黑霧中心究竟發生了什么，不過黑霧時而潰散波動，猶如洶涌的浪潮，里面似乎在發生激烈的爭斗。
張金默終于將頭上套著的花圈揪了下來，手腳并用，將其折斷，又猛地打開焚化爐的爐門，將折斷的花圈丟了進去。
砰！
他關上爐門，調高溫度。
隨著炙熱的氣息逸散出來，焚化爐內也響起了凄厲尖銳的鬼哭狼嚎聲。
張金默喘著粗氣，恨恨瞪著紀林蘇，一雙眼睛血紅。
“你小子，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
他冷笑連連。
“哪里哪里。”紀林蘇連忙擺手，表情謙遜又真誠，“我是看老張你失了智，想給你送個花，讓你開心一下，冷靜一下。人收到花都會開心的，對不對？”
張金默：“……”
花圈也是花，沒毛病，真?送花。
男人的臉色顯得越發滄桑頹喪起來，他沉沉的嘆了口氣，“小子，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相信如果你是我，你也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蒼老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濃濃的疲倦感。
“或許吧。”紀林蘇不置可否，這人跟狐貍似的狡猾，什么都不說，他也無法判斷真正的情況。
張金默肩膀聳拉了下去，背脊有些佝僂，慢慢往火化間外走。
在經過紀林蘇身側時，他忽然目露兇光，整個人突然暴起，朝著紀林蘇扔來了什么東西。
紀林蘇下意識的躲閃，卻發現那東西不是鋒利的武器，而是粉塵樣的東西。
像是……一把骨灰。
紀林蘇驟然被灰迷了眼，眼睛酸澀，條件反射的閉了閉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眼前的景象發生了改變。
他正置身于一間屋子內，像是普通的居民屋子，很素凈溫馨的樣子。
家中家具不多，看得出來比較老舊，但打掃得很干凈。
紀林蘇本想打量一番周圍的環境，卻發現自己的視角被完全固定了。
很新奇的體驗，像是在玩游戲時，進入了強制觀看的劇情cg中，視角只能隨著劇情主角切換轉變。
咔嚓——
房間內傳來一陣開門聲。
緊接著是女孩清脆歡快的聲音：“爸爸！我回來啦！我今天又考了第一名哦～”
視線轉向了門的方向，隨后逐漸朝女孩的方向移動。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女孩，看起來十二三歲的模樣，面容十分稚嫩，扎著一個高馬尾，眼睛大而明亮，嘴角揚起高高的弧度，笑容燦爛如花。
女孩俏生生的立在原地，青春洋溢，活潑又討喜。
看起來是個很可愛俏皮的女孩。
“哎呀，雅雅又考了第一名呀？雅雅真棒，今天爸爸給你做大餐，做麻辣水煮魚獎勵你好不好？”
紀林蘇看到一只粗糙黝黑的手伸了過去，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那聲音是獨屬于中年男人的嗓音，帶著幾分滄桑歲月感，慈愛又溫柔，是父親的味道。
“嗯嗯，謝謝爸爸！”女孩笑容甜甜的道謝。
她換好鞋子，便往房間內走去，“爸爸，我先去做作業哦，有需要我剝蒜就喊我哈！”
“哈哈哈哈，好，雅雅去做作業吧，爸爸可以，不需要你幫忙。”中年男人爽朗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紀林蘇瞬間明了。
這個視角……應該是死去女孩的父親。
屋內響起腳步聲，視線隨之移動到柜子前，中年男人抬手，拿起了柜子上的相框，拿在手里輕輕摩挲。
相片里，一個女人沖鏡頭溫柔的笑著，她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背景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老婆，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女兒很懂事，她學習也很好……我們都很想你……”
一滴晶瑩的淚落到了相框表面，綻開成一朵破碎的花，很快便被男人拭去。
男人將相框放了回去，走向了廚房，開始做飯。
眼前的景象如同電影中的畫面般，瞬息切換。
這次，是在工地上。
中年男人揮汗如雨，感受到懷里手機的震動后，他將手機拿了出來。
“喂？雅雅，給爸爸打電話什么事……”
父親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猛地爆發出一陣尖叫聲，帶著恐懼的哭腔。
“嗚嗚嗚，爸爸救我，他們要……唔……”
除了女孩的聲音，那頭還夾雜著一些年輕男生的調笑聲，輕浮又浪蕩。
“喲，還給你爸打電話呢？嗤。”
啪！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陣巨響，像是有人在狠狠踐踏摔砸手機，緊接著是呲啦作響的電流聲，隨后就徹底歸于死寂。
“雅雅？雅雅！”
電話這頭，父親心急如焚，一遍遍撥打電話，得到的卻只是暫時無法接通的冰冷提示女音。
場景再次變換。
這次是殯儀館。
天空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天色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覆壓下來。
“車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車禍，是那幾個畜牲……”
停尸間內，女孩的父親聲音暴躁，甚至有幾分癲狂。
他奮不顧身的沖破人群的桎梏，沖到了停尸間，顫抖著手掀開尸體上的白布，看到了女孩慘白的面容，了無生氣。
父親淚如雨下，伏在床邊悲痛嗚咽。
女孩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下半身，幾乎被碾成了爛泥。
車禍造成的傷痕，也掩蓋了許多罪證。
但女孩身上隱約的青紫痕跡，還有一些嶄新的煙頭燙傷，仔細辨認，還是能發現其中端倪。
“是這樣的，小姑娘可能在路邊，不小心滑倒了，不巧的是，小姑娘滑倒的地方可能剛好是視野盲區，被告方他們年紀也不大，最大的才剛剛成年，還是一群孩子，說說笑笑可能也沒注意，然后就飛快開車碾了過去……”
漏洞百出的蹩腳話語，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將失去女兒的父親給打發了。
隨之而來的是施舍般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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