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笙然目光平靜的注視著他，“你這些年被人謾罵，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內心也在承受痛苦，他現在就像一盞油燈在慢慢熬，熬到油盡燈枯的時候，他就會死。”
“他還那么小，他……。”陸離喃喃自語著。
“所以你覺得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嗎？懂事的孩子是不看年齡的，你沒有倚仗，他有你，但他會覺得自己是累贅，陸離，沒有父母沒有倚仗的孩子，也會把自己逼成一個懂事的孩子。”
陸離低下了頭，他每日都在發愁，他沒有看到陸兆眼里的痛苦，因為陸兆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樂觀的，開心的模樣。
“阿兆不可以待在我身邊嗎？”他問道。
“他在你身邊，每日看著你，便會為你憂心。”
“他能一直一直活著嗎？”
樂笙然眼神透著一絲憐憫，“很難，他是母胎里帶的弱癥，已經撐過了十年……。”
陸離猛然抬起頭，眼底交錯著悲痛的希冀，“還能再撐下去是不是？”
“那便不是再撐下去，而是活著。”樂笙然目光定定的看著他。
這句話著觸動了他的心，但他也記得，她一開始來就對他說，他有事找他去做，“那姑娘想讓我做的事是什么？”
“拾起書本，去參加科舉，去做官。”
陸離瞳孔驟然一縮，滿是不可思議的開口，“我去做官？”
“你的命運不該是在這里被活活餓死，你做出改變，陸兆的命格也會隨之扭轉，你們互相影響，他雖然無法活很久，但是他能多活幾年，以后的日子都是好的。”
說起陸兆，他又不得不慎重考慮起來，“做官沒有那么容易，越往上，還需要打點，有些……。”
樂笙然淡淡搖頭，“月國如今的律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官職是留給有才華有能力的人去做，而不是酒囊飯袋。”
陸離認真的看著她，然而她面色平靜，什么也看不出來，“你希望我做官的原因是什么？”
“月國每一年都有人含冤而死，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當地官員的不作為，亦或是那些構陷技巧瞞天過海難以判斷，有的人死后幾年，真兇逮捕歸案，才自己供了出來，可那時又有什么用呢？”
樂笙然眸光深邃而沉靜，在靜謐的夜里，似乎要與那深沉夜色融為一體。
“你有才能，所以我希望你能拯救那些被誣告，被陷害的人。”
陸離心情久久難以平復，他這些年自己就過的很難，早已不知如何撐下去了，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還能拯救別人，這是上天給他開的最大的玩笑吧！
“對現在處境的你說這些話，可能很過分，可是現在你沒有多的選擇了，陸兆沒有多少時日，你們現有的處境也不能讓你們支撐很久。”
陸離嘴角緩緩拉成一抹戲謔的弧度，“姑娘，你們清心觀的人都這么熱心腸，無私的想要拯救苦難之中的人嗎？”
樂笙然淡淡笑了一下，聽出了他語氣里的嘲諷之意，淡聲道：“或許吧，因為在清心觀的我們，都沒有父母家人，我們能活著，也是因為他人的善意。”
陸離微微偏了一下頭，有些為自己的諷刺之言感到羞赧，“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你愿意答應嗎？”樂笙然問道。
陸離眼底的黯淡一閃而過，斟酌道：“姑娘在征求我的意見？”
“我需要你的這份能力，因為你可以阻止很多人枉死，不是所有的苦難都能被我們看到，我需要有這樣能力的人去解救世人，因為這是你的能力，所以我在征求你的意見，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樂笙然眸光溫潤，今夜的月光黯淡，但此刻她眼底的光芒，仿佛比那月色還要明亮。
“算起來是我賺了不是嗎？”陸離自嘲的笑了一下。
“死在這里臭名一身，阿兆也會早早離我而去，如果我科舉，升官發財，衣食無憂，還能幫助別人，得一身好名聲。”
聞良見他這般說松了口氣，以為勸說成功了，笑道：“你能這么想自然最好了。”
陸離卻似嘲非諷的勾了勾唇，“你又怎知我愿意這么做呢？這些年爛在這里看盡了所有人涼薄的嘴臉，他們的生死我早就不在意了，最初也是因為我多嘴管了一樁閑事，連累了阿兆這些年都沒有出門，我……沒有你們那么善良大度。”
聞良哪會想到他突然來這么一個反轉，“你不答應還讓……。”
“聞良。”樂笙然制止了他要說的話，對他搖了搖頭。
聞良氣的哼氣，國師跟他分析利弊，說了這么多，他竟不答應，寧愿餓死都不離開，真是腦子有問題。
樂笙然站起身對他微微頷首，“我沒有強留你在這里幫助這些百姓，你可以去其他地方，這是我提出來的請求，以及一些分析意見，也沒有要你現在就必須同意的意思，我們今夜就先離開了，你想好了，愿意接受我這個請求，就去南陽客棧找我。”
“打擾了，告辭。”樂笙然對他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后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了，聞良趕緊跟了上去。
陸離站在院里看了許久，才緩緩返回了屋里。
一路上聞良還在生氣，“公子，你說他怎么想的？都這樣了，還能比以前更壞嗎？您那么客氣的跟他說話，臨到末了，他才來一句說不愿意，真是氣死個人。”
樂笙然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只是淡聲說道：“聞良，他的才能是屬于他的，提出請求讓他用自己的能力，自然要征求他的同意，這不是客不客氣，而是理應如此。”
“他從一開始便沒有直接說他愿意接受這個請求，他只是心動這個請求可以讓陸兆多活幾年，他是有權利拒絕的。”
“他在這里過的不好是事實，這里的人都在逼他們，等他們死也是事實，他有怨恨也很正常。”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朦朧的月亮，“貿然造訪他家，跟他說這么多事，他能相信已經很不錯了，何必勉強他一下子就答應？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放下心結。”
聞良心中氣消了大半，低著頭嘟囔道：“我總是說不過您的，雖然……但是我還是覺得您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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