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到了這時候，是必讀《史記》的。
讀了《史記》，又怎么能說沒聽說過這琴？
古琴綠綺，乃是司馬相如贈予卓文君的曠世名琴，也是四大名琴之一。
在場的人，個個學歷起碼都是初中畢業的舉人了。
自然都是聽說過這個《史記》記載的故事的。
趙策作為此次秋闈解元，當然也聽說過。
琴盒一打開，周圍的人便有些不淡定了。
大家都紛紛往前走了一些，想要一瞻這名琴的真容。
見到這琴這般受大家追捧，蔡平樂心中越發得意。
她親自動手，從琴盒中拿出琴來。
只見這琴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綠，琴身上的波紋有如綠色藤蔓纏繞于古木之上。
琴內有銘文曰：“桐梓合精”。
蔡平樂在眾人的注視下，手指輕輕劃過琴弦。
一陣悠揚的樂曲響起。
曲聲飽滿，如珠如玉。
“好琴！”
有人忍不住贊嘆出聲。
蔡平樂微微一笑，抬頭看著趙策。
一旁觀察的壽寧侯，心中也樂開了花。
他就猜的沒錯！
這群讀書人，不就喜歡這些附庸風雅的東西？
墨水他肚子里沒多少，但是銀子他多多都有啊！
雖然才剛放了一大波血，但國舅爺痛定思痛后，覺得那永西伯家的白糖生意也是相當不錯的！
只是他不會經營，才賺的這么少。
到時候兩家人結了姻親，他就直接把這白糖搞成貢品，價格直接炒高！
屆時候天下的富商為了巴結他們，不都得上趕著送原糖過來？
這幾乎可以算是個無本買賣！
壽寧侯越想越美，摸著自己下巴差點笑出聲。
一旁的建昌伯疑惑道：“哥，你在想什么？”
壽寧侯揮揮手：“你別管。”
“反正是好事！”
兩人說著，那邊的蔡平樂已經讓人架起了琴桌。
眾人不好貼的太近，但又擋不住這古物的魅力。
“相傳綠綺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是啊，消失了許久，后來前人仿造了不少綠綺琴，但卻還是還原不了這有名的古琴。”
“廢話，綠綺可是用六十年的桐木和梓木制作而成，這樣的古木，哪里會有這么好找？”
“這么出名的古琴，怎么今日會出現在這里？”
“估計是國舅爺神通廣大，所以連這么出名的古琴都能尋到。”
“蔡姑娘也不知道要彈什么曲子，該不會是彈《鳳求凰》吧？”
“《鳳求凰》？這是否太過大膽了一些？”
“她方才這般走到永西伯面前說那一番話，已經很是大膽了。”
“說起來，永西伯夫人也在那邊，估計都看著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低聲說著，還有不少人隱晦的朝著蘇彩兒那邊看去。
蘇彩兒看那邊有人拿了一張琴坐下，準備彈琴。
還以為是這些人請來助興的。
隔了挺遠的，蘇彩兒也看不清自己夫君的表情。
所以她也就沒過去打擾他。
但蘇彩兒沒過來打擾，趙策卻頻頻的看過來這邊。
剛剛玩投壺又和眾人吹牛逼花了不少時間，自己妻兒都沒陪到多少就算了。
小寶下出門前喂了一次奶，最多半個時辰也要到喂奶的時候了。
在山上自然是喂不成的。
所以也差不多要準備下山了。
但這什么蔡小姐卻一臉執著，一定要自己聽她彈什么琴。
不聽，她甚至還一臉高傲的出言不遜。
說實話，趙策心里有些煩了。
他現在的身份，就算那些身上有誥命的夫人跟他說話，尚且還得注意著來。
這姑娘就仗著是國舅爺的親戚，就這般飛揚跋扈。
不過想到那兩個國舅爺先前的做法，趙策又覺得他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正無聊的想要直接走人，趙策眼神看到一邊的斜坡似乎長了一些小果子。
蔡平樂自認為拿捏了這群讀書人的愛好，自信的挑眉問道：“綠綺的琴聲，永西伯不想聽聽，是否真的如古書上描繪的一般嗎？”
趙策收回眼神，不經意間掃過這古琴。
雖然自己不懂琴，不過不得不說，這琴確實一看就是好東西。
只是......
趙策的眼神移到琴身上，突然低低笑了一聲。
這一笑，讓還想著再揶揄幾句的蔡平樂，一下子都看呆了。
她臉上微紅，方才的高傲看輕一下子便消失了。
終于顯出些女兒家的嬌憨來。
這永西伯出身農家，小門小戶的。
雖然現在得了爵位，又中了科舉。
但自己一個遠近聞名的大才女配他，也是綽綽有余。
這般想著，她愈發想要在他面前露一手。
蔡平樂有自信，只要聽過她的琴聲，就算是牛，也得讓你覺出不同凡響來！
“看來永西伯也認識綠綺，也是識貨之人。”
“如何？本小姐彈琴的機會難得，恐怕永西伯夫人，也沒有這樣的技藝。”
趙策無語的看著這個女人。
好像蠢人，都很喜歡拉踩？
趙策毫不客氣的道：“我雖讀過史，也聽聞過這琴的由來。”
“但說實在的，我確實不太懂欣賞這些。”
“不過......”
趙策又看了一眼這張古琴，微微一笑。
“蔡小姐說自己懂琴知曲，卻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蔡平樂正為這人的微笑而動心，聽到這句話，還一時沒反應過來。
旁邊有人聽了這話，卻有些耐不住了。
他們讀書人，自然是最懂憐香惜玉的。
這么一個大才女配上名琴，趙策一而再的拒絕就算了，如今更是出言不遜。
“蔡小姐一心要為永西伯彈奏，永西伯此言是否有失君子身份？”
蔡平樂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惱怒的看著趙策。
“永西伯你是什么意思？”
趙策并沒有理會他們，轉而問剛剛說話的一個人。
“陸兄，敢問你方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這被稱為陸兄的人茫然的回：“啊？什么話？”
趙策道：“綠綺可是用六十年的桐木和梓木制作而成，這句話。”
陸公子趕緊點頭：“自然是真的。”
“我們陸家可是工詩能琴之家，對琴自然是頗有研究。”
趙策點頭：“這就對了。”
“所以，蔡小姐你這琴，是假的。”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一片嘩然。
“假的？”
“怎么就是假的呢？”
蔡平樂臉又紅了，這次是氣的。
她怒道：“你就算是朝廷勛貴，也不能這般口出惡言！”
“本小姐的琴乃是我姑母所贈，又如何會是假的？”
趙策“嘖”了一聲。
“虧得蔡小姐你還說自己琴藝多好，多懂琴。”
“卻連假琴都認不出來。”
“年輪知道吧？”
“年輪？”蔡平樂疑惑的重復了一遍。
趙策攤攤手：“不錯，年輪。”
“你這琴就是假的，琴身不過是十年木制成。”
“假的便是假的。”
“若是你不懂辨別真假，不如去山上找個經驗老到的樵夫來認認這琴身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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