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義目不斜視,朝李氏微微點頭:“是,奴才來的時候已經聽人說過,所以奴才特地將單子帶了過來,請老夫人過目。”

  說著,胡義遞了一張單子給杜嬤嬤。

  杜嬤嬤接過單子轉身交給老夫人,趁機看了一眼,轉身時微不可察地朝李氏點點頭,李氏嘴角露出一抹細小的弧度。

  老夫人從頭看了一遍,沒見她大發雷霆,只是看向洛染時,眼里多了一絲失望:“染兒,你也看看吧。”

  “是。”

  洛染起身,接過單子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時間比老夫人看得時間長了些。

  胡義接到李氏的眼神,忽然道:“大小姐,您看這張單子有什么問題嗎?”

  洛染這才將單子疊好,又還給胡義,道:“單子沒問題,如果按照單子上記錄,確實足夠府里和舅祖母一家人的衣裳了。”

  胡義忽然跪地,抬手在肥胖的臉上抹了一把:“老夫人,奴才在洛家當差十幾年,從來都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啊。”

  老夫人輕輕皺眉:“沒人說你失職,起來說話,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成何體統!”

  胡義不情愿地起身,李氏在一旁道:“母親,這也不能怪胡管事,這貪墨銀兩可是大忌,如果不查清楚,他這管事也不用當了。”

  又看向洛染,語重心長道:“染兒你也是,缺銀子就跟二嬸說,或者跟你祖母說,你這剛回京,我們還能苛待你不成?”

  洛染輕笑一聲,歪著頭問:“二嬸這話是什么意思?”

  李氏皮笑肉不笑:“什么意思?既然你都說這單子沒問題了,轉過頭卻口口聲聲說布料和銀子不夠,那多出來的銀子和布料去哪了?”

  洛染認同地點點頭:“對啊,染兒也想知道,那些布料和銀子去哪了?”

  李氏笑了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老夫人則擺擺手:“好了,算了,少的那份銀子和布料就從我的私房出……”

  “母親!”

  “祖母!”

  李氏洛如雪母女齊齊出聲。

  在李氏看來,大房沒有兒子,三房是庶出,老夫人的私房將來那都是他們二房的,從老夫人私房出跟讓她掏自己的銀子,有什么區別?

  洛如雪則不想這么輕易放過洛染。

  笑著道:“祖母,雪兒覺得還是查清楚的好,無論是大姐姐還是胡管事,冤枉了誰都不好。萬一以后大家都有樣學樣,咱們侯府豈不是亂了套?”

  洛染也點頭稱是:“我覺得二妹妹說的在理,祖母,還是查清楚的好。”

  老夫人抬眼看了洛染一眼,洛染坦坦蕩蕩。

  她心里一時有些狐疑,遂道:“既然如此,杜嬤嬤,你就從如何將單子送到凝香院說起,什么時候送的,有誰看見了,說了什么,務必如實報來。染兒,胡義,你們也是如此,看看到底是誰將銀子和布料據為已有。一旦查出來,絕不姑息!”

  于是,從杜嬤嬤開始說起,一直到最后又青領了東西回去。

  每個人都有證人,只是每個人的證人又都是身邊之人。

  曹氏在一旁終于忍不住捂著帕子笑道:“母親,照這么查下去,查到明天早上也查不出來啊。”

  老夫人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辦法?”

  曹氏撇撇嘴:“媳婦能有什么辦法,不過……”

  看了一眼洛染道:“很明顯杜嬤嬤這邊有很多府里的下人看見了,是不可能說謊的。胡管事那邊也是,從核對單子到開庫房,那么多人看著,總不能買通了所有人吧。所以……”

  所以只能是洛染和又青說謊。因為她們的證人是春雨、紫竹和紫芙,誰都知道那是洛染身邊的人。

  大家齊刷刷看向洛染。

  洛染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祖母,難道您忘了胡管事手上的單子了嗎?”

  老夫人:“你不是說單子沒問題嗎?”

  洛染:“孫女是說沒問題,可我的意思是照著這個單子領布料和銀子沒問題,可沒說胡管事手上的單子就是給我東西的單子啊。”

  胡管事一愣,大聲道:“大小姐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我還能造假不成?”

  洛染淡聲道:“造假倒不至于,只是你手上應該還有另外一份單子,那上面才是又青領東西時的單子。”

  “胡說!”

  胡義急忙辯解。

  洛染讓又青又將那張單子取過來,在大家眼前轉了一圈,這才道:“祖母,染兒在江南的時候幫著嬤嬤管理府中事宜,其中爹爹曾經教過染兒,凡事經過自己手的東西務必要確認好,省得有心之人動手腳。”

  老夫人點點頭:“你父親向來心細。”

  洛染搖頭:“其實父親最是寬厚之人,從不以小人之心看人,只是擔心染兒年紀小,被人唬了去。”

  “所以呢?大姐姐,你到底想說什么?”

  洛如珍迫不及待地問。

  洛染朝她笑笑,道:“不妨四妹妹幫姐姐一個忙。看看胡管事手上那張單子右上角的背面,是否有個梅花圖案。”

  洛如珍一聽,不顧曹氏阻攔,哧溜從椅子上跳下來,幾步跑到又青跟前搶過單子,翻過來仔細看了又看,搖頭:“什么也沒有啊?”

  洛染點點頭,又讓又青拿出杜嬤嬤給她那份:“四妹妹,你再看看這個。”

  洛如珍接過來一看,驚訝道:“真的有!跟米粒那么大,不仔細看都看不清呢!”

  洛染起身走到胡義面前,雖然身高比他矮了一截,但毫不輸氣勢:“凝香院所領之物,每張單子上我都會命又青領完東西后,用朱砂做此幾號。胡管事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查一查,看看之前凝香院的單子是不是如此。”

  胡義腿一軟,跌坐在地,緩過神忙磕頭求情:“是奴才一時糊涂,把大小姐的單子弄混了,是奴才失職,請大小姐饒恕!”

  洛染冷笑一聲,轉過頭對老夫人行了一禮:“你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這事自有祖母定奪。”

  她更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有沒有祖母的參與。

  李氏此時也軟了腿腳,不敢吭聲,生怕火又燒到自己頭上。

  老夫人一看李氏和胡義的樣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杜嬤嬤。

  杜嬤嬤冷汗直流:“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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