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靈,最終傅今安也沒去守。

  他剛要出門,洛染送他到院子外面,還沒等回去,就見皇上身邊的李寶林來了。

  傅今安一愣:“公公這么晚出宮是……”

  李寶林忙行了個禮,又朝洛染行了一禮,歉意道:“大晚上的打擾縣主和大人歇息了,但實在事出緊急,皇上這也是沒辦法,這才吩咐奴才出宮。”

  傅今安道:“有什么事,李公公請說便是。”

  李寶林道:“回縣主和大人的話,昨兒個一晚上,太后娘娘睡得就不好,總夢見一個沒臉的人在眼前晃悠,今兒個一早,皇上就讓人去了法華寺請弘智大師過來。大師看過說,太后娘娘這是被小人纏上了,須得陽氣旺盛之人方能沖掉。”

  洛染看了傅今安一眼。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很平靜地問:“所以呢?”

  李寶林繼續笑著道:“大師看過后,說縣主大人的八字與太后契合,而且小孩子火氣旺,牛鬼蛇神都不敢近身,所以,這才吩咐奴才過來,想請縣主帶著兩個小主子進宮。”

  傅今安看了一眼洛染,點頭:“既然是太后娘娘身體不適,這也是我們做臣子該盡的本分。請公公稍等。”

  李公公忙應道:“哎!縣主莫急,天黑夜冷,您和小主子們都多穿一些。另外,”

  又笑著看向傅今安:“指揮使大人,皇上吩咐了,為了以防萬一,還請您親自護送縣主和兩位小主子進宮。”

  傅今安點頭:“這是自然。”

  幾人說話的時候是在二門處,又沒背著旁人,很多下人都看到了。

  于是,一家四口收拾收拾進宮了,這一待就是幾日,回來的時候傅義已經下葬了。

  當然,這是后話。

  馬車上,洛染看著身旁熟睡的兩個孩子,有些心慌,忍了忍還是問道:“皇上這是……”

  什么太后身體不適,都是借口。

  肯定是皇上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給一個臣子守靈,還是害得他不能跟心上人廝守的罪人。更不愿意皇家的子孫為傅家人披麻戴孝,這才扯了個太后被什么惡鬼纏身的借口。

  傅今安將她攬在懷里,低聲安慰:“別怕,有我在。”

  等他們趕到宮里的時候,宮里已經掌起了燈,一路走來,燈火通明。

  慈寧宮上下,更是恍如白晝。

  洛染一抬頭,便看見站在廊下華麗莊重的身影,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加快。

  “太后……”

  不等她跪下,太后身邊的華嬤嬤已經先一步下來扶起她笑著道:“夫人不必多禮,太后已經等你們好一會兒了,快都進屋暖和暖和吧。”

  三月初夜晚的風還是很涼,太后只站了這么一會兒就感覺身上冷透了,拉著洛染的手都有些冰涼。

  洛染心一急,道:“太后您這是何必,這么晚了風吹到可如何是好。”

  太后拍拍她的手沒說話,一雙眼睛卻盯著跟在后面的傅今安,眼里閃爍著淚花。

  眼看著要落下淚來,華嬤嬤趕忙清退了殿內伺候的人,關上門,殿中只剩一家四口及太后。

  洛染被太后牽著,與太后一齊看向站在地中央如青松般的身影,心砰砰直跳。

  緊接著,厚重的大殿門打開又關上。

  洛染又看見一抹明黃的身影進來,抬腳踢向傅今安的膝蓋。

  看著似乎并沒用多少力氣,可傅今安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見狀,洛染忙輕輕掙開太后的手,走到傅今安身邊跟著跪下。

  傅今安余光看了她一眼,洛染輕輕搖頭。

  皇上越過兩人,扶著太后坐下,緩聲道:“母后,您身子不適,先坐下。”

  轉身坐下,沉聲道:“啞巴了?請安都不會了?”

  所謂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皇上僅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洛染忍不住震了一下。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身邊之人還是感受到她的緊張,低了低頭,朗聲道:“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歲。太后娘娘千歲。”

  皇上眉頭一皺,剛要喝道,就聽傅今安又道:“皇上,內子膽小,請您不要嚇著她。”

  皇上愣了一下,緊接著都氣笑了。

  太后也跟著埋怨了一聲:“皇上。”

  皇上輕呼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朕不跟你計較。不過事到如今,難不成你還要給那個東西披麻戴孝不成?”

  最后一句話,明顯嚴厲了許多,這次,就連太后都沒開口勸。

  傅今安仍不說話。

  洛染也跟著低頭,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最后,還是皇上先服了軟,嘆口氣:“當年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你七歲那年,朕就說恢復你大皇子的身份,可你不肯。如今你的孩子都這么大了,難道你想讓他們跟你一樣,連自己祖宗都不認嗎?”

  “兒臣不敢!”

  “你還有什么不……你說什么?”

  皇上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手指著傅今安,問一旁的李寶林:“他,他剛剛說什么?”

  洛染也看向他。

  傅今安側頭對她微微一笑,伸手牽住她,無聲說了兩個字:“別怕。”

  洛染笑著搖頭,表示自己不怕。

  太后看著皇上罕見激動的樣子,忍不住老淚縱橫:“好,好,如今都回來了,真好。”

  “哎呦,哀家的小重孫,快給哀家瞧瞧。”

  終于,能名正言順地抱著兩個孩子了。

  青寧剛睡醒,還有些迷瞪,看看太后,小嘴一撇就要哭,回頭看見爹爹和娘親,這才沒哭出聲來。

  景行倒是好很多,雖然也有些呆呆的,但好歹被太后抱著也沒哭,只是也眼巴巴地看著下面。

  皇上見太后抱著景行,自己則一把抱起青寧,不顧威嚴地吧嗒在嫩乎乎臉蛋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來,叫聲皇祖父聽聽。”

  洛染還有些沒回過神。

  直到被華嬤嬤領去偏殿,屋子里只剩夫妻二人時,洛染才抓著某人的手問:“就這樣?”

  傅今安好笑,低頭啄了一下她的軟唇:“那你還想怎么樣?鬧得滿城風雨?血流成河?”

  洛染搖搖頭,她倒不是盼著那樣,可是就這么認了,總感覺有些草率呢?

  傅今安沒用旁人伺候,親手打濕了帕子為她擦手,一邊擦一邊輕聲解釋:“還記得我剛送藩王回來那日嗎?”

  洛染點頭。

  她當然知道,那日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進宮,在宮里待了一天一夜才出來,嗓子都啞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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