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關于孩子的事情。
姚沐清瞬間來了勇氣。
一步往前，拉開椅子，坐在了慕綰綰對面：“不知姑娘怎么稱呼？”
“喊我菀姑娘就成。”
慕綰綰將早已涼好的茶水推到沐清跟前：“天氣炎熱，喝杯水去去火氣。”
“謝菀姑娘。”
姚沐清謝過之后，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慕綰綰瞧她舉止優雅，一看就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神情舉止又跟其他的大家閨秀少了一分矯揉造作，多了一絲落落大方。
再加上她長得又很小家碧玉，纖瘦無骨，強烈的反差，怪不得能吸引到風影，為了人家，不惜拉下臉來，跟自己的兄弟借錢。
“我聽風影說，你現在照顧三十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不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姚沐清抬頭，語氣強硬：“他們現在都是我姚沐清的孩子。”
慕綰綰勾唇一笑。
倒是個倔強的姑娘。
“姚姑娘，我不知道你是為什么會走上救助孩子這條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敬佩你的毅力跟勇氣，但其中包含的風險性，你可有認真考慮過？”
姚沐清秀眉微蹙，想了下，搖頭道：“我做此事，又沒犯法，也沒有麻煩別人，至于問風影大哥借的錢，一筆筆我都記著呢，等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還上的。”
“我不是跟你說還錢的事情，而是孩子的事情。”
“孩子的事情？”姚沐清聽得更疑惑了，“孩子能有什么事情？”
“我聽風影，現在三十個孩子，女孩多，男孩少，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六個月。他們都在一天天長大，再過幾年，孩子們，你要怎么安頓他們？讓他們自己出去謀生嗎？”
“那當然，我把那些孩子接回來之時，就跟他們說了，我只把他們養到十五歲，只要滿了十五歲，那就要離開。”姚沐清是有善心，但她也明白，自己能力有限，把孩子們養到十五歲，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他們原本都是一些無家可歸，被當做貨品出售的孩子，你好心收留他們，給他們一個家，原本是一件好事，但你跟他們說，我只養你們到十五歲，那等于他們滿了十五歲又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那你不是在他們的傷口上撒第二次鹽么？”
慕綰綰瞅著姚沐清漸漸泛白的面容：“你這不是在救他們，只是在滿足你的善心，對他們做的所有事情，只不過是在感動自己。”
“不，我是真心待他們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錢？”
“我沒有說你沒有真心待他們，但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你或許知道每個孩子的名字，記得他們每一張面孔，但你能知道，他們最喜歡是什么，他們每個人的天賦在哪里？男孩長大了還好，不管如何總能找到謀生的行當，那女孩子呢？難道出去后，只能嫁人，或者到大戶人家當丫頭嗎？”
姚沐清不說話。
雙手緊緊抓著膝蓋。
因為菀姑娘說的話。
都是自己沒考慮到的問題。
“你把他們養到十五歲，又不教導他們讀書識字跟生存的本領，那你這個救助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
姚沐清不由咬著下唇：“我只是想讓他們有一口飯吃。”
“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慕綰綰掏出帕子遞給姚沐清，“世上永遠都有苦難的人，但想要改變自身的命運，讀書是改變命運唯一方式，無論男女，到了適齡的年紀，都要讀書識字，只有讀書識字，他們才能有機會出去長見識，才能有機會考取功名。”
“可請一個夫子很貴的，而且孩子們年紀都不同，很難統一的。”姚沐清吸了吸鼻子，聲音明顯比剛才軟了許多，“再說了，即便他們能讀書，但他們都沒有至親，要去考取功名，如果沒有戶口，連鄉試都沒辦法參加。”
“那你現在知道，為什么我讓風影將你帶來見我了吧？”
姚沐清一愣，隨即激動道：“菀姑娘，您是有辦法，能幫我嗎？”
“我是開醫館的，跟你應該能有相同的地方，都是救人性命，但我們的力量太過渺小，如果想要徹底安置更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對了，還有那些那些流落街頭的年老之人，以及身有重疾、孤苦伶仃或貧窮潦倒的乞丐，其實也在救助范圍內。他們雖然被世人唾棄誤解，但他們也是大梁的百姓，就應該有尊嚴的活在大梁的領土上。”
“菀姑娘，您的想法太好了，可這事不是說說而已的，光養這個三十個孩子，就已經夠讓我心力交瘁的，更別說去收治那些無家可歸的成年人，那哪里管理過來。”
“別人沒辦法，但我有辦法，我只是覺得你有這方面的遠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足以證明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又富有正義感的女子，眼下的大梁正需要像你這樣的女子，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屬于自己的價值，男人能做到的，女子也一樣能做到，而且心思細膩的女子，做的會比男子更好。”
“菀姑娘，您說的太好了。”
姚沐清一把握上慕綰綰的手，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我一直覺得，我生下來就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我不愿意待在深閨中，等待適婚的年紀，嫁給一個自己都不愛的人，渾渾噩噩過一生。”
“憑什么女子就要相夫教子，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根本就是男人說出來愚弄女人的話，為什么女子在家聽父母的話，嫁了人就要聽丈夫的話？我是一個人，是一個有著獨立思想的人，難道我生下就是聽話的嗎？”
“你絕對不是第一個有這個想法的人，但能付出的行動，可能是你第一個，又可能很多女子意識到了，但她沒有門路，要沒有實現自我價值的地方。”
“是啊，女子一旦嫁了人，就只能呆在家中，連出府都要跟丈夫報備，等孩子一生下來，就整天圍著丈夫跟孩子轉，哪有自由可言，連自我都做不到。”姚沐清想起自己的母親，操勞一生，死后不到一年，父親就又續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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