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不了解嗎？也不知道是誰負責看管赤焰的，將它的四條腿用碗口粗的兩鐵鏈拴著，嘴上還帶了那么粗糙的套子，兒臣拿來的時候，它的嘴唇全爛了。”
皇帝聽得瞳仁顫動。
拴鐵鏈，帶嘴套。
都是自己吩咐御馬場的人做的。
因為，赤焰太暴躁了。
只要自己一靠近它，它就是做出攻擊自己的姿態。
“它那一瞬間就沒了求生意識，若不是兒臣跟行舟拼了老命將它救回來，父皇您可能就是看到它一具尸體了。”慕綰綰看著垂眸不說話的父皇，想了下道，“它只是想祭拜它的主人而已。”
皇帝一愣，抬頭看向女兒：“綰綰，你是怎么知道？你能讀懂馬兒的心思？”
慕綰綰總不能告訴他，是喵嗚翻譯給自己聽的。
干笑一聲：“大概吧，兒臣就是從它眼神中推算出來的，而且兒臣已經答應它，領著它去祭拜主人，所以它就一下子放心的暈了過去，大家合力將它抬上板車的時候，它也沒有一點反抗的架勢。所以兒臣就想，它的愿望，只是想祭拜一下它的主人，但您將人將它關押起來，可能到死它都沒辦法祭拜主人，那可不是要暴躁嘛。”
皇帝眼眸閃了閃，望向女兒的目光忽然恍惚起來：“那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嗎？”
“知道，無宴跟兒臣說了，是大梁徐大將軍的坐騎。”慕綰綰面上露出一抹崇拜，絲毫沒留意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她還是一位女將軍，父皇，兒臣沒想到您這般開明，居然會讓女子當將軍，她一定特別特別優秀吧？”
皇帝一頓，張嘴喃喃道：“的確、她是朕見過最優秀的女子。”
“就是可惜，她死在最好的年華里。”
慕綰綰低頭，看到父皇眼角的瑩光，忙蹲下：“父皇，您怎么哭了？”
“沒、沒有。朕就是眼角不舒服。”皇帝強行壓下心里的悲傷，沙啞的嗓音卻泄露了他的思緒。
慕綰綰瞅著如此感性的父皇，突然想到，那位徐大將軍該不會跟父皇有什么關系吧？
畢竟，那位將軍年輕的時候，父皇也是年輕貌美之時。
帝王與女將軍。
說沒關系，慕綰綰還真不信。
“雖然她死的早，但兒臣覺得，她帶兵馳騁沙場那段日子里，一定是她最開心的時候，不管父皇跟她之間有什么矛盾，兒臣心想，她一定對您是感激的，畢竟您幫她實現她的夢想，讓她當上了大將軍。”
皇帝一愣，低頭，瞅著雙臂擱在自己膝蓋上的女兒，嘴唇動了幾下，才艱難開口：“你是說，她不會恨朕？”
慕綰綰聽得眉頭一蹙：“父皇做了什么事情，讓她憎恨您嗎？”
“不是，朕的意思是……”皇帝突然停住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兒說。
有情況。
慕綰綰內心瞬間燃起熊熊八卦之心。
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很淡定的樣子，輕輕道：“按照那個時候的年紀，那位徐大將軍若對父皇沒有那么一點心思，兒臣還真不信，可她吧，估計還是覺得保家衛國重要，所以她就只能辜負父皇啦，至于父皇嘛，兒臣覺得，您若是娶了她，肯定會不想再讓她帶兵打仗，就算您同意，那大臣們也不依。”
“哪有嫁了人的娘娘還敢拋頭露面的，有傷風化，這也是兒臣為什么一定要提高大梁女子地位的原因，讓她們即便嫁了人，也繼續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嫁了人，不是要依附夫家生活，而是跟丈夫兩人一塊創建更好的家庭，更美好的未來。”
“綰綰，你是說，她從未恨過朕，只是不想讓朕為難？”
“若父皇沒做過讓她不高興的事情，那兒臣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她會恨您。而且就是因為知道您為她妥協那么多，兒臣沒見過她，但兒臣覺得，她肯定是不愿意讓您被大臣們刁難……”
慕綰綰一愣，望著父皇面色突然凝重起來：“無宴說，她是戰死沙場的。難道是因為不愿意讓父皇為難，她才選擇戰死沙場的？兒臣就說，她三十出頭的年紀，怎么就……”
話還沒說完。
就被皇帝一把抱住。
“父、父皇？”
慕綰綰驚了，自己的話，難道勾起了父皇的傷心往事。
皇帝右手緊緊抓著女兒的后背，他從未有一天想過，會是女兒幫自己解開了心結，“綰綰，朕的好女兒，朕的好女兒。”
慕綰綰不說話了。
只是抱住父皇，輕輕拍著他的后背：“父皇，不要難過，兒臣覺得，徐大將軍肯定從來沒有恨過您，人啊，是特別復雜的東西，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皇帝嘆了一口氣，吸吸鼻子。
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在女兒面前失了態。
“父皇，擦擦。”
慕綰綰笑呵呵地掏出帕子遞給父皇：“那父皇，就是同意兒臣帶著赤焰去祭拜徐大將軍咯？”
皇帝接過帕子，擦了下臉，又擦了下手，輕哼：“今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連無宴那小子都不能說。”
慕綰綰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這個算兒臣跟父皇之間的秘密，兒臣誰都不告訴，嘻嘻。”
“她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
“沒事啊，反正兒臣也不好奇，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要往前看。”
皇帝瞧著沖自己擠眉弄眼的女兒，忽然笑了起來，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既然你都把赤焰弄到鳳鸞宮來了，那就好好照顧它，朕的確不應該將它關在那么小的地方這么多年，是朕不好。”
“父皇關著它，是因為想通過它思念徐大將軍，叫睹物思人。”慕綰綰對著父皇眨眨眼，笑得燦爛。
皇帝楞一下，猛地捏住女兒的鼻子：“你個丫頭，別得了便宜賣了乖，走，帶朕去看看赤焰，朕已經差不多半年沒有見它了。”
“長公主，皇上……”
慕綰綰扶著皇帝剛站起來，晴鳶就匆忙跑進來：“石大人來了，他非要往里頭闖，說要把赤焰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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