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來日，靖王府。
朦朦朧朧中，蘇瑤感覺身后的人悄悄起身，似乎是怕打擾她，動作特意輕了又輕。但她自打進宮后，睡眠就很輕，一點風吹草動便醒。
哪怕回到王府，身邊都是親近之人，一時還是沒有改過來。
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先看了一眼外面還有些灰蒙蒙的天，不禁問道：“怎么起這么早？”
剛剛睡醒的她，眼神還有些迷離，或許是因為昨晚太過放縱，嗓子也有些沙啞。
聞聲韓庭川便停下手上拿衣衫的動作，轉過身親親她的唇瓣，哄道：“天還早，你再多睡一會兒。”
蘇瑤伸出藕斷似的胳膊環上他的脖子，軟軟糯糯道：“你今日要進宮嗎？”
韓庭川索性又側躺回來，將人整個抱在懷里，自打那日從宮中回來，懷里的小女人似乎比皎皎變得更加黏人，只要兩人在一起，哪怕不做親密的事，也要抱在一起。
他明白她心中的不安，所以手臂又緊了緊，這才道：“嗯，別怕，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那日宮變，太子被貶為庶人，曹嬪被當場杖斃，其余幾名皇子也都明哲保身。文武大臣那邊，有安國公和韓庭川的人，大家已經罷朝十來日，逼著皇上下發罪己詔。
或許真是天怒人怨，剛進六月，南方大雨，北方冰雹，數萬百姓受災，流離失所。于是有得道高僧直言：皇上私德不修，枉為人君。
種種壓力之下，皇上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可以說，他現在除了龍椅，一無所有。
蘇瑤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只差一個名正言順。
她自己也知道這些日子過于粘人，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多想。在宮里那些日子，雖然她沒怎么出去，但也親眼看見曹貴妃一夜之間從貴妃跌落到泥潭，最后喪命。
看著趙嫣從當初那個雖然有些勢力但起碼眼神單純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貪婪兇狠的模樣。
所以她怕，怕以后像這樣只有他們一家人的日子會越來越少，心里越不安，便越想抓住身邊的男人。
韓庭川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有些事情，哪怕他每天掛在嘴上發誓，也不如實際行動。
更何況，他本就是不善言辭，喜歡做不喜歡說的性子。
就像現在，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話想安慰蘇瑤，也只是收緊手臂，將她死死抱在懷里。
抱著抱著，兩人又不自覺情動。
韓庭川原本還擔心昨晚已經鬧得很晚，怕她身體吃不消。
可現在的蘇瑤就好像一個貪吃的孩子，纖細的雙腿攀上他的勁腰，媚眼橫生：“茂春……”
韓庭川哪里還忍得住，拿到一半的衣衫又順著半落的窗幔扔了出去。
等在門外的顏識本以為聽到動靜王爺快出來了，正等著匯報事情呢，里面就傳來床榻吱吱呀呀的聲音。麥色的臉一紅，不自覺離房門遠了一些。
麥冬恰好端著熱水過來，看著緊閉的房門還在納悶：“剛剛王爺不是起了嗎？”
顏識皺皺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有關宮里的事情我還有些事沒明白，你過來給我說說。”
麥冬看了一眼主屋，見門確實沒開，便呆呆地應了一句：“哦。”
待一場魚水之歡落幕，天色已經大亮。
韓庭川又低頭親親已經熟睡的蘇瑤，這才翻身下床。
“王爺，早膳……”
麥冬見王爺出來，連忙上前，卻被韓庭川抬手打住了，特意走遠了些低聲道：“不用了。一會兒你去告訴院子里的人，等王妃醒來再打掃。還有，小世子和小郡主那邊也一樣，等王妃用完早膳再讓他們過來。”
麥冬也低聲回道：“是，奴婢明白了。”
韓庭川這才帶著顏識離開。
一邊走，顏識一邊說著宮里的事情。
“王爺，皇上已經同意下旨罪己詔了，只是非要見您。”
韓庭川：“無妨，日子也差不多了。對了那些受災的百姓如何了？”
顏識：“王爺放心，人手屬下早已安排好了，災情已經基本控制住，百姓也都安置了……”
上了馬車，韓庭川還在處理手上的事情，等最后一個折子看完，恰好到了宮門口。
龍清宮還是那個龍清宮。
只是短短幾日沒來，似乎蕭條了許多。
灑掃的宮人一見靖王來了，頓時都扔下手里的活計，伏地行禮，韓庭川目不斜視。
只是余光偶爾看見高墻上死角的天空，也微微皺眉似有不喜。
“皇上，靖王來了。”
福祿也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佝僂著身子。
皇上坐在龍椅上，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仿佛沒聽清，沙啞著聲音緩慢地問：“你說誰，誰來了？”
這時韓庭川已經站在大殿中央，躬身行禮：“臣參見皇上！”
只是十來日而已，原本滿頭烏發的皇上已經白發蒼蒼，眼角的皺紋也多了許多，緩慢地抬起手，指了指韓庭川，最后又無力地放下，垂著頭道：“你贏了。”
韓庭川深邃的眸子瞇了瞇，自嘲道：“如果贏的代價是雙親早逝，妻子被辱，孩子流離失所，而我自己，戰戰兢兢二十幾年，每天都要防備別人的陷害暗殺，這種勝利，不要也罷。”
“呵，呵呵。”
皇上半垂著頭，笑了兩聲，道：“成王敗寇而已。好了，你讓大臣們都上朝吧，朕有話要說。”
大晉二十年六月十二，皇上向天下發布告天下書：
“是年，朕即位，殘害手足……自登基以來，又沉迷奢靡之事，揮霍無度，造成國庫空虛，百姓負重……”
大概意思就是承認自己當年為了坐上皇位，親手殺死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這些年，為了防止靖王知道真相，又命人進行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暗害刺殺。包括這次邊境小國聯合起來進攻大晉，也是由于他的縱容，太子才敢勾結外敵，險些害得靖王尸骨無存。
不僅如此，為了一己私欲，不顧朝臣顏面，霸占臣婦，驕奢淫逸，有愧天下百姓，如今百姓受災是上天對他的警告，自愿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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