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情緒激蕩，姜糖微微抬頭看著天空，心里難受得無以復加。
穆云平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說道：“糖糖，走吧，接下來不管你想做什么，二師父都配合你。”
“好。”看著他，姜糖克制住了情緒，低頭隨意用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隨即悶不吭聲地往前走去。
賀忱立刻大步跟上，始終在她身側的位置上。
感覺到他的氣息，姜糖的心也緩緩靜了下來。
她看著手上的羅盤，跟隨著它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這里稱之為荒山野嶺也不為過，此時正是下午，卻已經能感覺到幾分陰寒了，目之所及，皆是荒涼。
整座山上，只能看到他們幾道人影。
山里崎嶇，因為沒有人來過的緣故，并沒有路，極為難走。
姜糖也不著急，腳步放慢了些的，等著他們。
董老爺子咬著牙，不管董松和董悅再怎么勸，也還是堅持跟著。
終于，就這么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候，姜糖停了下來。
她微微側眸，看向莫一刀，“七師父，麻煩幫我把這里挖開。”
她指著一個地方說道。
聞言，莫一刀挑了挑眉，“糖糖，我用的可是刀。”
姜糖點頭，“我知道，但這里有利刃的，只有您了。”
聽到這話，莫一刀輕哼一聲，最后還是聽話地走上前，拿著他的寶貝刀開始挖了起來。
也幸虧他的刀好，不然非得廢了不可。
挖了沒多大一會兒，刀尖猛地頓了下，是碰到什么硬物被卡住了。
他瞇了瞇眼，動作放輕了些，等挖得差不多了，用手把底下的東西拿了出來，正是一截白骨。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居然真的有！
李局長也是神色一凜，嚴肅地看著這一幕，問道：“姜糖，這樣的地方還有幾處？”
姜糖說：“十二處。”
正好是三個人的四肢。
李局長看了眼天色，點了點頭，轉身打了個電話出去，隨即和姜糖解釋道：“我多交幾個幫手。”
他們挖起來太慢了，估計到天黑都結束不了。
姜糖點了點頭，并不介意，也沒多說什么。
她手指著一個方向，“接下來挖這里。”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莫一刀走過去，就有個身影猛地沖了過來。
陸嵐撲到那里，手里拿著匕首，手顫抖著挖開地面的土，整個人幾乎都是趴在地上的，神色狼狽，但她也絲毫不顧及。
姜糖錯開視線，指向另一處。
一時間，山間只剩下他們刨土的聲音。
一個小時后，陸嵐手顫抖著拿出一截骨頭來，是一個手臂，她就連指骨也都挖了出來。
其中一截指骨上，戴著一枚戒指，和她手上二十年不曾卸下的戒指長得一模一樣。
那是她的訂婚戒指。
這只手是誰的，不言而喻。
她抱著指骨，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一刻，所有的僥幸都化為灰燼。
她知道，穆云平的徒弟，她說的話八成是真的了。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啊。
她喊著“丁岱”的名字，聲聲泣血，聽得人心里直發酸。
林子里也寂靜下來，哭聲在林間回蕩著。
就在這時候，一行警察帶著鋤頭鐵鍬上來了。
是剛才李局長打電話管當地警局借的人。
他輕嘆了口氣，看向姜糖，問清其他尸骨的地方之后，便讓人去挖了。
他們動手前，想起了什么，他叮囑道：“輕一點，別弄疼他們。”
他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這話讓董松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唰唰掉了下來。
來幫忙的警察不清楚原委，但看著地上的尸骨，以及泣不成聲的幾個人，大概猜到了什么，點了下頭。
這座山，其實并不是當年穆云平他們執行任務時所在的山。
他們的四肢，是毒梟走出一段后才扔掉的。
就是想讓他們的四肢和身體分離，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給他們留個全尸。
如果不是姜糖在的話，只怕他們是一輩子也給不了他們安寧了。
眾人看著面前的一幕，心齊齊沉了下去，心情凝重。
董老爺子已經哭成了淚人，跪坐在地上，手摸著心口，心痛得無以復加。
姜糖說，他的病痊愈了，他相信她的話。
因為這次的疼，跟以往發病的時候不一樣，要比那更疼上千倍百倍！
董松董悅也涕淚四流，幾乎扶不住他。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所有的尸骨才終于都挖了出來。
如姜糖所說那般，共有十二處。
拼在一起，正好是他們的四肢。
無一處短缺。
李局長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物袋，把尸骨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他看向陸嵐他們說：“一會兒回去之后，我就讓人去做dna比對，你們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全程跟著。”
這也是防止他們后續再有什么異議。
既然事情都已經說開了，那就不能留下任何一點兒疏漏。
但剛才的那枚戒指，已經讓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數。
他們的直覺也告訴他們，這就是他們日思夜想的人。
聽到李局長的話，沒有一個人開口。
姜糖看了眼，說：“走吧。”
此時天已經暗下來了。
再不下山的話，路就不好走了。
李局長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讓人幫忙扶著陸嵐他們，便往山下趕去。
臨走前，姜糖回頭看著剛才挖出尸骨的地方，手一揚，扔出一張往生符出去。
他們的一部分魂魄被困在這兒，漂游世間二十載，也終于可以安歇了。
又在心里默默說了句“對不起”。
她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也是英雄。
那場內斗，也不是他們愿意的。
她看到，他們的那些魂魄上，有一道屬于他們自己的煞氣。
說明讓他們致死的一刀，是他們自己動的手。
當時，他們大概也有那么最后幾秒的清醒吧，然而這清醒，卻讓他們更加痛苦。
所以他們才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姜糖的眼睛有些酸澀，再次說了聲抱歉。
他們都是英雄，那份勛章他們受之無愧。
只是，她也有她在乎的人。
她的二師父什么也沒有做，他不該承受這些的。
二十年，他足足守護了他們二十年，不欠他們了。
也是時候，把清白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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