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
北門外。
天還沒有亮。
一大堆人正在為幾人送行，還沒有到長亭處，幾輛馬車中，就傳來陣陣哭啼聲：“老爺，此時北上，正是天寒地凍之時，一切都要小心。”
入冬了。
神京城都開始下了一場雪，這時候蒙古草原，更是已經大雪綿延。
北方環境太苦！
諸葛山基滿臉凄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吧，都回去吧，沒有必要送行。”
幾天前，他被貶官了。
一個權力明顯，皇帝賦予的唯一權力，負責蒙古草原建城的官職--北地經略使。
幾品？
他不知道，因為皇帝沒有賦予這個官職官品。根據以前這個官職出現的朝代斷定，這是正四品官職。
頂多是從三品。
他，本是內閣次輔，堂堂的朝中正一品大員，就這樣被貶出神京城，去蒙古草原那種苦寒之地，負責督造九十九座城。
這特娘的，是要他一輩子都不回來的節奏啊。
九十九座城，皇帝許他不少人手。
吳發抓捕的近三十萬蒙古俘虜，都是青壯。除此之外，內地調動三十萬民夫，但是九十九座城建城，等他躺棺材里的時候，也無法完成吧。
送行之人...
除了一同被貶的工部尚書瞿士林，成了副經略使。
賀章成了經造使，三家內眷家人之外，朝中無人送行。
想當初作為內閣次輔，那么多人巴結，那么多人逢迎...現在，送行的一個都沒有。
一朝失勢狗不如啊。
不要說送行，沒有落井下石，都是他們往日還算是得人心。
“回吧，都回去吧。”
諸葛山基內心滿是凄涼，揮舞著手，鉆進馬車：“都怨這一張嘴啊。”
帝王之心，難以踹度。
朝堂上這次他沒有把握住皇帝心態，不，是被那莽夫氣到了，才會失去以往的睿智吧：“那莽夫！”
肏特釀！
都是因為這莽夫！
想到北方還在征戰的吳發，諸葛山基內心有一種強烈的渴望：“敗吧，敗了之后，蒙古卷土重來，我也不用再去北地，經略所謂的九十九座城。”
至于蒙古卷土重來之后，會不會給中原帶來災難？
幾十年上百年來，蒙古不都被擋在長城以北？
什么家國情懷，開疆拓土。諸葛山基心中，升官發財，福及子孫才是根本。
就算是中原換了王朝，以他能耐，新朝也能受到重用，富貴不斷。
讀書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
福及子孫？
還當真要成為圣賢？
中原王朝更迭，足足一兩千年，出現了幾位圣賢？
又有幾個有好下場？
圣賢，命運都是坎坷的，起起伏伏，磨難重重。
他，不希望自己有那樣的人生。
但是現在，不想有也有了，經略北地，督造城池？
這是人做的事？
“諸葛大人。”
瞿士林臉色微白，轉身看了一眼城門處，那里有他的家人送行：“以后我們就要互相扶持了，盡量建城速度快些，早日回京。”
你還想回京？
你想多了。
諸葛山基內心是悲戚的，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只能如此了。”
“噠噠...”
走了沒多遠，就有一騎狂奔而來，聲音有些許沙啞：“捷報！漠西捷報！”
馬車中的三人對視一眼，掀開馬車車簾，隨后面面相覷。
肏嫩釀啊...
那莽夫去漠西這才多久？
捷報就傳來了？
這莽夫究竟怎么做到的？
這特娘的當年漢武當朝的時代，強大的大漢帝國，武備強悍的時代，戰神霍去病，也沒有這能耐吧。
“這莽夫，要封王了！”
諸葛山基愣了愣神，等著騎士遠去，內心忽然涌出一句話：我雖不在朝堂，但是朝堂之上，每日都有我的傳說...
肏嫩釀啊！
諸葛山基臉色忽然一白：“漠西...漠西...九十九座城，未必會夠，恐怕又要多加九十九座才成！兩位大人，咱們這輩子，算是交代那里，別想回京。”
一個漠北還不夠，這莽夫把漠西又打了下來！
......
朝堂上。
看著空出來的三個位置，不少人心思活泛。
內閣次輔位置空缺，工部尚書位置空缺，督察院左都御史位置空缺。
一個正一品，兩個正二品。
楊清晨眸光閃動，爭了十幾年的老對手，一直想要把他拱下內閣首輔位置，天下士林領袖的諸葛山基，被貶出朝。
他心里很爽。
諸葛山基，幾次都差點讓他跌落首輔位置。
現在，諸葛山基不在了，還怎么拱他？
換一個人，未必有諸葛山基的能耐，士林領袖的身份。
這不是他現在需要關心的，一個已經失勢，失去恩寵，被貶入北方草原，負責建城的諸葛山基，在他眼中已經不再是對手。
甚至，都不需要再去關注。
內閣次輔會是何人擔任？
這是未來的對手啊。
也是需要小心的。
不要比諸葛山基隱蔽就行。
內閣次輔，他沒有想著扶持自己人，因為想要扶植也沒那能耐。
內閣三臣，是皇帝才能提拔的。
但是工部尚書，督察院的左都御史，可以為自己人力爭。
楊清臣給自己的人使眼色。
不僅僅楊清臣，朝臣不少人都是心頭火熱。特別是工部兩位侍郎，他們想著，瞿士林離開了朝堂，以他們的資歷，升任尚書應該有很大機會。
工部不同其他五部，是需要有經驗的人，對于工部特別熟悉的朝臣，才能夠擔任。
其他五部尚書，走馬觀燈一般不斷換人，工部尚書瞿士林可是做工部尚書，足足二十多年，始終不動如山。
所以，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工部左右侍郎，對視一眼，均是眸子里火焰升騰。
尚書位置，必然是從他們兩個人之中產生，所以爭取前進一步，就是尚書。
要是不能進一步，這輩子都沒機會升遷！
“陛下到...”
群臣叩首。
秦業在群臣之中，起身后就老神在在的腦海中亂了起來。
最近，有人給他送妾。
還不是一個。
還都很漂亮。
要不要納妾呢？
他今年已經六十又五，已經是鴜毛老叟。
小妾入門，就直接守活寡。
可是咱老秦，也需要一個人暖被窩，需要身邊有人照顧。
香噴噴的大姑娘身邊躺，也是挺刺激人。
要是納妾吧，這么大年齡了，納妾就是糟蹋人家姑娘，還要守活寡，一輩子都這么毀了。
秦業內心還是挺善良的想著：要是咱老秦的姑娘，舍得送給鴜毛老叟？
不舍！
但是要是不要吧，別人都這么熱心的要送來了，豈不是拒絕別人美意，得罪人嗎？
別人這是要舔自己啊。
“秦業！”
正想著呢，冷不丁的皇帝喊了他一聲。
秦業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應道：“陛下，臣要...嗯？臣在！”
幾乎驚出一身冷汗，差點把心中想法說出來，在這朝堂之上，兗兗諸公注視下，豈不是要被貽笑大方？
皇帝也要怪罪。
走神了啊，小妾問題，讓自己心神不寧的。
應該學習自家女婿，別人不送都要去搶！
所以，這小妾納要不就入房中？
扭扭捏捏，未必就是好事，會錯過很多機會。
“傳旨！”
這時候皇帝聲音傳來，又把秦業飛到不知什么地方的魂兒拉了回來：“擢升秦業為工部尚書，督造工部...”
“啥？”
秦業傻了眼。
猛然回神，眸中帶著震駭：“工部尚書？”
我滴乖乖，咱老秦混跡朝堂數十年，最近升的是不是有些快？
這是接連跳，從工部營繕司郎中，前后不到半年，接連跳到工部尚書？
咱老秦沒想這個位置啊，咱就是想一想小妾的問題。
想小妾，就可以升官？
“陛下！”
楊清臣出班奏道：“工部不同其他五部，需要層級遞進，熟悉政務，才能升遷。親大人雖然資歷足夠，但是經驗不足。”
工部油水很大！
瞿士林被貶之后，楊清臣就開始心思活泛，安排自己人坐上工部尚書的位置。
秦業？
很抱歉，沒有人會想到，皇帝會直接提拔秦業！
慶元帝微微皺眉，他的圣旨都已經降下，楊清臣是要抗旨？
秦業經驗不足？
幾十年積累的經驗還不足？
關鍵是老秦實在人啊，朝堂之上數十年，愣是沒有貪墨過，難得的干凈人。
工部每年投入大量銀子，十兩銀花出去，半出來的事，能有三兩銀的效果，都是工部能耐。
太能貪了！
秦業做工部尚書，慶元帝思慮許久的。
“陛下！”
又有大臣跳了出來：“臣附議...”
“臣附議...”
一群十幾個大臣，出班附議楊清臣：“秦主事資歷足夠，工部經驗不足，請陛下收回成命。”
秦業有些懵。
看著一些以前還算熟悉，曾經請自己煙花酒樓之地快活的“朋友”嗎，這時候也“背刺”自己，反對自己高升。
秦業恍然而悟，原來以前討好自己是利益，但是現在升官的利益，大過應該討好他的利益，所以，他們不惜與自己翻臉。
經驗不足？
咱老秦在工部數十年了，工部沒有誰比咱老秦更有經驗吧。
釀西皮，咱老秦雖然不渴望升官，但是升官誰不想？
這么多人反對，顯然皇帝陛下也要思量思量的，尚書位置，還是不要想了。
“大捷！”
“漠西大捷！”
突兀的，乾清門外，禁軍大吼起來：“漠西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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