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身上的蠱毒還未徹底清理干凈,不過幾碗湯藥下去,氣色明顯好轉了許多。
相比冷清的賈政,反而是當大伯的賈赦去暖閣專門看侄兒病情的次數更多。
經此一事,府里的幾個姑娘也都對老太太口中,混賬不堪只會窩在家里玩女人的赦大老爺有了新的認識。
例如此時,午飯過后沒多久,從大營回家的賈赦跟老太太問安后,便去了暖閣探望寶玉的情況。
眾人雖然納罕,卻也慢慢習以為常了。只是迎春的心里不由自主的生了酸澀之感,賈琮看到二姐姐藏在眼底的羨慕后,暗暗嘆氣。
他實在是沒辦法改變封建大家長重男輕女的思想,只能往迎春身邊挪了挪,小胖手拽拽迎春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張開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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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迎春摸了摸賈琮的腦瓜子,放下了心中的酸澀,開始操心餓了的弟弟。
賈琮跟在迎春的身后,踩著二姐姐的影子玩。
余光瞟見小胖子幼稚卻又童真的游戲,迎春嘴角微微揚起。這是她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親弟弟,她至今記得那年幼小的自己,懷里抱著快沒了氣息的病貓兒,是如何一口湯藥一口米粥將他救回來的。
那會的自己也是備受欺凌,連身邊的奶嬤嬤都只惦記著她為數不多的首飾銀錢。
要不是從二哥賈璉那求來了幾兩銀子,也許今日的她以及跟在身后的小胖子,許是過的還不如三妹妹和環哥兒吧。
至少人家還有親娘護著呢!
“二姐姐在想什么?”
賈琮突然發現腳下的影子不動了,抬頭看去。只見迎春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轉身子靜靜的看著自己。
迎春伸手摸了摸賈琮的腦袋,小胖子湊過去往迎春的掌心蹭了蹭,瞇眼笑笑。
只聽迎春柔聲說道:“我在想,我竟也是個不知足的人!”
“嗯?”
賈琮愣了愣,似乎想到了迎春為何會如此說。
他在心中微嘆,面上卻也不顯,反而微笑搖頭:“二姐姐的福氣還在后面呢,將來要羨煞無數人!”
迎春莞爾一笑,捏了捏賈琮的小胖臉,又給他擦去額頭的細汗,溫聲細語的問道:“琮哥兒怎么知道我的福氣還在后面?”
啪啪啪!
賈琮挺起胸膛,連拍三下,驕傲的說道:“因為二姐姐有我啊,二姐姐在將來會有一個當大將軍當宰相的弟弟,誰還敢說二姐姐沒福氣?”
噗嗤……
迎春不禁捂嘴笑了起來,笑顏如花,心頭最后的酸澀隨風而逝。
她揉了揉賈琮的頭發,笑呵呵牽起他的手,猶如小時候一樣。
“那姐姐就等著琮哥兒封侯拜相,讓無數人羨慕我這個大將軍宰相的姐姐。”
“會有那么一天的,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姐姐!”
“那大將軍宰相這會想吃什么?”
“午飯膩了些,雞蛋羹吧,最好撒點蔥花……”
“這點吃的,怕不夠填飽你的肚子。”
“嘿嘿,那就再做幾盤點心。二姐姐之前做的紅豆點心還有嗎?我喜歡吃甜的。”
“沒了,咱們去廚房看看,要些紅豆姐姐給你做。”
“好,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
……
冬月的京城已是寒風料峭,一場冰雨過后,氣溫驟降。
賈琮從暖和的被窩伸出一只手,竟然是暖融融的。
“三爺,奴婢已經燒好了爐子,熱水也備好了。三爺還是趕緊起床吧,今日您還得陪林姑娘去宮中覲見的。”
丫鬟如意從火爐上取下銅壺,往盆里倒好了熱水,絮絮叨叨的提醒了一句。
賈琮一拍腦袋:“你若不說,我差點就忘了還有這事!”
原來昨天傍晚時,慈寧宮來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詔榮國夫人、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之女入宮覲見。
至于賈琮,卻只是個添頭。
太后娘娘說,她好歹給小胖子跟林家姑娘賜了婚,成全了一樁好姻緣,小胖子竟然連她這個媒人的謝媒禮都忘了。
必須懲罰!
聽聞小胖子為圣人寫了一首千古之詞,那就讓他寫幾首清詞吧。
清詞?小胖子差點沒弄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好在家里會寫詩詞的姐姐好幾個呢,一番打聽下來,他終于想起了前世大明朝最出名的謎語人、道君皇帝嘉靖了。
一番梳洗,草草吃了點東西,鴛鴦就已經來請了。
大寶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沖著馬廄里吃著豆餅的白馬噴了好幾口唾沫后,興奮的跟著賈琮來到了榮國府大門口。
賈母的面色不佳,哪怕鴛鴦化妝的手藝極佳,可依舊掩蓋不住老太太的不情愿。
“琮哥兒,今日入宮,可千萬別惹事!”
老太太不得不警告一句這個渾孫兒,生怕他又惹下什么亂子來。梁園的事兒不管劉忭怎樣盡全力掩蓋,可賈琮的囂張舉動還是傳了出來。
當老太太得知賈琮不但做了首“反詩”,還來了場琮三爺醉打忠信王的戲碼,差點當場嚇暈了過去。
不等賈琮回應,大寶的驢臉不停往馬車里鉆,呃啊呃啊的亂叫。
黛玉伸手在大寶臉上輕輕拍了拍,小聲道:“快別鬧,等回來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叼走了黛玉遞過來的紅豆點心后,大寶一臉興奮的叫了兩聲,邁起驢蹄兒噠噠前進。
賈琮沖馬車中的賈母拱手道:“老太太放心,孫兒今天絕對不會主動惹事!”
黛玉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賈母唉聲嘆氣,她是管不住這個孫子了,希望今天宮里的人不要不長眼,惹出亂子來。
老太太臨走前才警告了小胖子一句,可剛到宮門前,小胖子就和宮門口的禁軍校尉鬧了起來。
“啪!”
賈琮將手中的雁翎刀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拍:“御賜雁翎刀你不要我帶!”
“啪!”
又從腰間解下御賜龍首短劍拍在了桌案上。
“御賜寶劍,是不是也不行?”
賈琮瞇起眼睛,將玉帶上掛著的御賜金令解下,持令道:“本官乃是‘御貓’,御貓是什么懂不懂?替陛下抓老鼠的,你見過那只抓老鼠的貓不帶爪子?”
“御貓大人……不不,賈將軍、賈大人,您也別為難末將啊,末將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那校尉還真不是為難賈琮,只是這情況太特殊了。
入宮覲見的大臣,不論文武,怎么可以攜帶兵刃入宮?
可賈琮身上穿的、腰間掛著,竟然全是御賜之物。
禁軍校尉為難,賈琮也不想就這么妥協。宮中也不安省啊,或者說,宮里的風從來就沒有停過。
指不定今日他在宮里還得靠這御賜的刀劍,來劈開算計他們的黑霧。
“我不管,我這御貓不能不帶御賜的‘爪子’!”
呃……
“太夫人,您看……”
那校尉實在沒辦法跟一介稚童講道理,轉頭想要跟老太太商量。
不料賈母直接把頭扭到另一邊,沉聲回道:“老婆子可管不住這猢猻!”
啊!
整個宮門死一般的寂靜,兩方僵持許久,最后還是內宮聽到了消息,御前大太監夏守忠親自前來,將差點撒潑打滾的賈琮拎了進去。
“我說我的琮三爺,咱能不能安省一陣?彈劾你的折子都快趕上彈劾十三爺的了!”
賈琮聞言疑惑的問道:“啊?我這么厲害了?好像我最近沒干什么啊?”
“琮三爺梁園一役,把京中無數學子的臉都打腫了,孤篇壓梁園,醉打忠信王。”
夏守忠扶額解釋道:“這些彈劾的背后是什么目的,小賈千戶應該也知道,皇爺盛怒之下,貶斥者不止百十余人。我的琮三爺,咱家求你了,安省點,皇爺都快被那些言官煩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噗嗤……
一旁跟在老太太身側的黛玉實在忍不住,捂嘴笑出了聲。
夏守忠也沒有怪罪,反而頷首跟其說道:“林姑娘的父親,林大人也是都察院出身,應當知道御史言官的厲害吧。”
“君有瑕,忠臣當諫。不過照夏公所言,這些彈劾琮哥兒的人,怕多是沽名賣直之徒。陛下越是盛怒貶斥,他們就越開心。”
黛玉柔聲細語的回道:“陛下大可不必理會這些人的彈劾,留中不發就是了。不管琮哥兒今后會不會安省,彈劾必不會少的。畢竟琮哥兒是勛貴之后,向來看不慣不正之風,對這些沽名賣直之人,簡直就是行走的功勞。”
“哦?”
夏守忠眼睛一亮,沒想到啊,這林家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見識,竟與圣人給皇爺的教導之言相差無幾。
他贊許道:“不愧姑蘇林家之女,見識非凡,讓咱家刮目相看。”
黛玉被夸得俏臉一紅,微微低頭:“歷代歷朝的史書皆有類似的記載,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正說著,幾人正好來到隆宗門前,再往西便是慈寧宮了。不料剛剛穿過大門,便見一張軟轎立于大門內,上有一位華貴婦人,前后陪侍有十數宮人。
“奴婢拜見太妃娘娘!”
有了夏守忠的提醒,賈母拉著黛玉行了一個萬福禮:“臣婦(臣女)拜見太妃娘娘!”
賈琮眼睛一瞇,微微躬身:“臣賈琮拜見太妃娘娘。”
軟轎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八月間被賈琮大鬧宮禁送了禁足套餐的太妃甄氏。
甄氏明顯聽到了方才眾人的交談,她鳳眼冷視,刻意想要折辱一下賈琮等人。
她原想先從賈琮這入手,可在看到令她覺得甚為刺眼的御賜御貓服、御刀御劍御賜金令后,便強行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賈母與黛玉。
“太夫人倒是許久未進宮了?怎么?這是攀上高枝兒忘了本宮這個舊人?”
不等賈母回應,她又看向還屈膝行禮的黛玉。
黛玉本身身子還未養好,屈膝行禮耗費體力,冷風一吹不由晃了一下。
便聽甄氏冷笑道:“林家好教養,賈家好教養,教養的女兒如此不知禮。曲嬤嬤,去,好好教導一下林氏女該如何跟本宮行禮!”
一旁的肥碩曲姓嬤嬤立馬稱諾向前,獰笑著向黛玉抓去。
正當眾人以為黛玉要吃一陣苦頭時,卻見一道寒光微閃,一道血紅色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啊!”
只聽曲嬤嬤突然慘叫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賈琮閃身來到黛玉身前,一手持刀,一手捂住黛玉的眼睛。
雁翎刀的刀身上還在滴血,曲嬤嬤腳下掉落了一只斷手,面色蒼白,斷掉的手腕處鮮血淋漓,額頭冷汗直流。
“本官的未婚妻也是你這賤奴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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