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柜,你這是二十兩,還是三十兩?”
看著張掌柜的第三根手指反復的豎起又彎下,賈蕓眉頭微皺的問道。
“二十五兩。”
“甄公子,出這個價錢我已經是顯出最大的誠意了,畢竟這種冰糖誰也沒賣過,萬一砸手里,我是要擔很大風險的。”
賈蕓并沒有任何喜色,眉頭依然無法舒展,搖搖頭道:“你這個價錢我還是無法接受,如果不是京中沒有這么大的店鋪,我就自己賣了,絕對獲利更多。”
“甄公子,你要知道,最好的石山級也才不到二兩銀子一斤,我出價已經是翻了十倍有余。那些達官顯貴再有錢,也不愿當冤大頭吧。”
賈蕓不聽他解釋,微一沉吟,轉而道:“既然張掌柜怕擔風險,那咱們打個商量如何?保證讓你們穩賺不賠,還能掙得名聲。”
張掌柜不知道這位甄公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敢掉以輕心,只是試探著道:“哦?那甄公子說來聽聽。”
“我借用貴店,派伙計來售賣,每賣出一斤,我分你們五兩銀子。這樣你們既賺了錢,又賺了名聲,穩賺不賠。”
“如何?張掌柜可作得了這個主?”
張掌柜呆愣當場。
還能這樣玩?老夫拜服,不過這算盤打得,都崩老夫門牙上了,于是一咬牙:“甄公子,老朽不多說了,二十七兩。”
賈蕓嘆息一聲:“既然張掌柜如此為難,那下次有機會咱們再合作吧。多有打擾,這包冰糖就贈予張掌柜了表心意。”
聽了這話,張掌柜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做了大半輩子買賣,竟然被一個年輕后生給按得死死的。
但是他不敢輕易放賈蕓離開,因為一旦盛安街的周記或萬榮街的陳記把貨買了去,并且大獲成功,不但會壓過吳記南貨的名頭,還會砸了他自己的招牌。
到時候,就是曾經有一個絕佳的機會擺在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以后也沒臉再在這行干下去了。
“甄公子,老朽出三十兩一斤。”
“三十五兩。”
“成交。”
這回輪到賈蕓驚愕了,他沒想到這老頭突然這么痛快了,一下加了五兩都沒皺下眉頭。
這是張掌柜突然想通了,三十兩都出了,還差這五兩嗎?而且他聽賈蕓之前說只有一百多斤,多五兩也就多出六七百兩銀子而已,對吳記南貨根本不算什么。
一旦這買賣做成了,哪怕就只能賣三十五兩一斤,甚至更低的價錢,吳記南貨也不虧,至少名聲會打響,也會帶動其他貨物的售賣。
何況張掌柜也認同賈蕓所說的,物以稀為貴,那些有錢的達官顯貴,豪商巨富大多崇尚享樂,窮奢極欲,哪在乎什么錢?更在乎的是顏面。
為了能夠嘗鮮,一擲千金算得了什么?
“不過,甄公子要立個文約,保證這神京城只有我吳記南貨有這種冰糖。”張掌柜補充道。
賈蕓肯定的道:“好,沒問題。”
隨即,張掌柜讓人擬好文約,賈蕓粗略看了一下,沒問題后,便按了手印,并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甄子丹。
既然這樣,張掌柜就更不用擔心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既談妥,那甄公子讓我見見你的貨吧。”
賈蕓心頭一震,真到了交易的時候,反而有些忐忑了,因為粗略一算,總價超過五千兩了,這是之前根本沒想過的。
說實話,在來的時候,想著三五兩就能出了,如果實在沒人要,二兩,甚至和其他冰糖一樣,一兩四錢一斤也能賣。
可沒想到,一頓胡侃,真的能將價格翻個幾十倍。
所以,沒有不好的產品,只有不好的營銷。
想起那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其實就是那個二鍋頭,兌的那個白開水。
那群英薈萃,八十一盤,它就是一盤大蘿卜,蘿卜開會。
對賈蕓來說很普通的冰糖,卻賣出了天價,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如果連自己都不信,怎么能讓客戶相信呢?它就值這個價。
于是,他神色平靜的道:“勞煩張掌柜安排兩個伙計跟我來吧。”
“好。快請。”張掌柜迅速叫了兩個壯實的伙計跟上賈蕓。
一行四人一出店門就看到了停在一側不遠處的馬車,車夫不明白賈蕓說是去買糖,怎么花了這么長時間。
不過也沒有多想,看到賈蕓過來后,連忙殷勤的喊道:“二爺。”
賈蕓點了點頭,卜氏緊張的心情也放下了不少,跟著稱呼了一聲二爺,連忙從車上下來了。
賈蕓一指車廂道:“就在里面。”
張掌柜迫不及待的吩咐道:“把東西抬下來。”
兩個伙計鉆進車廂,麻利的抬下了兩個裝滿的籮筐,上面用白布蓋得嚴嚴實實。
車夫更納悶了,但也識趣的沒有多問。
一行幾人又迅速回到店內的茶室,張掌柜立即揭開上面的白布,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一粒粒晶瑩剔透的冰糖。
張掌柜連忙讓人拿來幾個簸箕,然后將兩籮筐的冰糖全部倒入簸箕里面,并攤開。
他仔細的觀察著,確認沒有以次充好,又隨機的嘗了十多粒,也確認沒有混入其他東西。
賈蕓面色平靜的等著張掌柜仔細驗貨,但心頭卻抑制不住的跳動,畢竟平生沒做過這么大的買賣,而且又賣出了與實際價值完全不匹配的高價,還在對方的地盤,萬一他們黑吃黑怎么辦?
無怪賈蕓會有此擔心,熟讀紅樓的他深知,訴訟很容易被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肆意操弄,賈府的人就沒少干這種事。
若是這吳記南貨突然翻臉,說這些冰糖原本就是他們店的,賈蕓就只能捏著鼻子認栽了,先保命要緊。
所以,他現在只能賭這張老頭摸不清自己的底細,認為自己的來歷也不一般,沒必要為了五千兩銀子去黑吃黑。
終于,張掌柜驗貨完備,確認貨沒問題,然后又立即讓人稱了一下重量。
一共一百四十五斤多一點,計價五千零八十兩。
“張掌柜,可確認好了沒有?”賈蕓放下茶杯,泰然自若的問道。
張掌柜笑道:“讓甄公子久等了,已經確認好了,我這就去取銀子。”
說罷,退出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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