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她話音剛落，外間傳來紅苕嘹亮的聲音：“小姐，莫要忘了，你與奴婢同歲！”
陸芷聞言面上笑容一收：“快做飯，我餓了！”
外間再無應答，紅苕顯然已經入了廚房，陸芷回身進了里屋，跪坐在案幾之前，從一堆皮卷之中取了一張出來。
徐徐展開之后，一張大齊的疆域圖便映入眼簾。
陸芷一手托腮，喃喃自語道：“距離長安最近的水路渭河尚有多里，若要將錢運往長安，其一由渭河而來而后改走陸路，其二便是由陸路一直運往。”
說著說著，她卻嘟了嘴搖了搖頭：“不對，私鑄銅幣乃是死罪，即便是曹奸臣也要顧及明面私下行事，而渭河是長安唯一最近的水路，若是銅幣由此運往，豈不是被人一逮一個正著？”
“不走水路，那就只有陸路可行了。”她輕咬下唇一手在疆域圖上一點一點劃過：“銅幣量重，走陸路顯然不能長途跋涉，唯一的可能便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距離長安不遠之處，有鑄幣之所。”
清冽的男聲再次入耳，陸芷頓時打了個激靈彈跳而起，可在她起身之時，雙膝又狠狠的撞到了案幾之上，痛的她忍不住又是一陣跳腳，一抬頭，只見一身量較高頭戴紗幔男子立于墻角之處。
她一邊揉著膝蓋，一邊問道：“壯……壯士怎的又去而復返？”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緩步上前，來到案幾旁低頭俯瞰案幾之上的皮卷嘆道：“如此精致，竟比宮中之物更甚幾分。”
陸芷與他不過隔著一方不足二十寸的案幾，再加上他低頭俯瞰，陸芷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誕香，她還未曾與男子這般接近過，一時窘迫不由就微微退了半步，隨意開口道：“壯士怎知比宮中之物更甚？”
說完，她立刻察覺不妥，急忙開口道：“依壯士之見，這鑄幣之所藏于何處？”
男子聞言抬頭似乎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下頭去，一手指著皮卷上某處：“鑄幣之所，即便不在銅山之地，也定當離銅山不遠。”
陸芷探了探腦袋，想看明他所指何處，奈何他黑紗低垂遮了視線，不得已只能上前，朝著他所指之處看去。
這一看，頓時恍然大悟，她面露興奮之色，手朝那皮卷之上指去：“壯士高見！涼州之地，天水郡與安定郡之間多產銅山，而壯士先前所言，這私鑄錢幣最先流通之處也正是在西北，有此看來，這私鑄錢幣的銅山定在天水郡與安定郡之間，至于這鑄幣之所，也定當在其附近不遠。”
陸芷說著說著，面上興奮之色更顯：“而這銅幣，無論它是在天水郡私鑄，還是在安定郡私鑄，亦或是就地私鑄，若要運往長安必經此路！”
她的手果斷指向皮卷之上一條路間，想明白其中關鍵的陸芷，不由興奮抬頭想要得到確認，而她這一抬頭面頰之上卻有紗幔拂過，直到這時，她才發覺，不知不覺之中，她幾乎與這男子貼在一處。
陸芷的耳根頓時泛紅，她輕咳一聲，故作鎮定的朝男子微微一笑，而后悄悄退了半步：“壯士，小的所言可對？”
男子嗯了一聲，直起身子站在案幾之后，似乎正隔著紗幔看她。
陸芷撇眼看向一旁，掩下耳根泛起的紅色，顧左右而言他：“壯士去而復返，便是為了指點小的？”
“并非。”男子淡淡道：“只是突然察覺，我前來此處似乎正中某人下懷。”
“下……下懷？”陸芷這次話是真的說不利索了，她嘿嘿干笑兩聲：“正中何人下懷？小的怎么聽不明白？”
“是么？”男子聞言也不辯駁，只是淡淡道：“以后，前去茶鋪與說書人接頭的乞兒該換一換了，如此明顯，再惹得旁人前來可就不妙了。”
陸芷聞言閉了嘴，此時她若再狡辯未免也太顯矯情。
眼看著男子就要出門，陸芷突然喚住了他：“壯士……”
男子回身：“何事？”
“那個……”陸芷指了指外間，有些不好意思道：“壯士留在外間案幾上的銅錢和金……我與丫鬟力小取不出來，若是毀了案幾也怪可惜的。”
男子聞言似乎看她一眼，而后一言不發轉身出了屋子。
陸芷站在屋內等了良久，直到外間傳來紅苕喚她前去的聲音，這才走出房門。
來到外間一瞧，原本嵌在案幾中的銅錢與金已經取出，擺在了案幾之上，她彎腰拾起藏于袖中，緩步朝外走去。
吃飯的時候陸芷都有些心不在焉，紅苕知曉她在想事情便沒有出聲打擾，用完飯默默收了碗筷，又備了熱水，待陸芷沐浴之后便離開了主屋，去了偏房，留陸芷一人獨自靜思。
陸芷躺在榻上輾轉難眠，那男子命她查三件事，其中所經之途她已知曉，可這何時入城，何人看守押送卻根本無從查起。
若是派人在那必經之途上等著，就算是十二時辰不眠不休等到了，待她得到消息，這銅幣即便不曾入城也定離入城不遠。
那男子命自己查探此事，顯然是有所打算的，最好的辦法便是查探到那銅幣的囤聚之所。
可這囤聚之所定是守衛重重，消息更是封鎖嚴密，再者自己這些年只在長安經營，天水郡也好安定郡也罷，距離長安皆有百里，她又該從何處查起？
那男子說不日之后，銅幣便會運往京城，若是尚有月余，她還可領幾人前去天水郡亦或是安定郡經營，可如今一切都已迫在眉睫。
想到此處，陸芷不由有些煩躁，若是第一次她便搞砸了，往后她還如何指望……
她翻了個身，看著窗外明月灑落下的清冷月光，看著那月光之下泛著點點光芒的屋外大樹，那顆煩躁的心竟漸漸平靜了下來。
心緒平靜之后，思緒卻異常通明了起來，第二日一早，天剛朦亮，她便起身打開了房門：“紅苕，去將尤前、尤中、尤后喚來，我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