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裴羅的請求，終于還是達成了。
浩浩蕩蕩的車隊在夏軍的護送下，朝著遠方行進。
鐵勒部的牧民們沒有遠離故土的悲傷，他們本就是追逐水草而居的自由人，只是這一次的遷徙，不是以往的走走停停，跋涉數日，倒是讓一些人不安起來，好在在首領骨力裴羅的安撫下，還是消停了普通牧民的雜念。
就這么懷著憧憬，一路走過了六月。
這日，大軍即將跨入女真草原。
火光輝映，篝火邊上坐著兩人。
一人是鐵勒部首領，骨力裴羅，另一人則是霍去病手下干將公孫敖。
霍去病身為大夏侯爵，自不會率領大軍護送太遠，那不成體統，早在雁門關時，他就與骨力裴羅分別，只留兩千軍卒給公孫敖一路護送。
名為護送，實際上也是監視，防止骨力裴羅率部亂來。
這點在場兩人都心知肚明，卻無人點破。
“公孫將軍，來，我再敬你一杯！”
骨力裴羅握著酒碗，向公孫敖敬酒。
后者欣然碰杯。
放下酒碗，公孫敖臉上紅暈，語氣愧疚道：“藥羅葛族長，我也是給你添麻煩了……”
“哎，別說這種話！我拿你當兄弟，牛羊養來不吃何用？”
骨力裴羅一瞪眼，佯裝憤怒道。
“哈哈，那不說，不說！”
二人推杯換盞，喝得暢快，都沒有停下的想法。
要是在雁門關外也就罷了，還要顧忌大元報復的可能，但在關內哪兒來的敵人？就這么一直喝到子時，二人才禁不住酒意，被人攙扶回營帳歇息。
草原人的警覺性很強。
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們很少有城墻，駐扎在營地間的時候，多是用木柵欄搭起防御，卻防不住有孤狼偷羊，乃至有狼鉆進帳篷里拖走孩童。
一襲馬蹄聲自遠及近，很快驚醒了扎帳篷在最外圍的牧民們。
鐵勒部少年阿托聽見聲音，警覺拎起鐵叉，鉆出帳篷。
他很快看見，遠處有活物朝著自己奔來，下意識舉起鐵叉阻擋。
噗……
鐵叉入肉的聲音中，阿托被撞回帳篷中。
他趕忙爬起來，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咳嗽了幾聲，他才驚聲大喊起來。
“來人，快來人啊！”
當有人舉著火把過來，才照見了地上躺著的兩具尸體。
一匹被鐵叉穿刺大半個脖子的馬，一個背后插滿箭羽的人。
“這人從哪來的？”
“他穿著的衣服，好像跟著咱們的那些人！”
“那不是阿托的鐵叉嗎？”
有牧民驚聲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帶著擔憂看向站在人群前列的阿托。
阿托同樣看著尸體，他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他兄長在族長親衛隊中效力，知道那些跟著自己等人的軍卒，乃是夏軍，是天軍！
而剛才，因為他一叉子，好像導致了一名夏軍的死亡！
這怎么辦？自己會不會被殺？
“不行，不能留在這，不然會死，只有兄長才能救我！”阿托腦中嗡鳴，鉆入人群中逃了。
身后有人叫他，他也聽不見，只顧著逃往營地中央逃跑。
遠遠看見一座把守著的帳篷，阿托看見了自家正在站崗的兄長，立刻沖了上去。
“阿托，你干什么，來這里干嘛！”
阿托的兄長阿里今日值守，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他，一眼看見朝自己跑來的弟弟，腦袋瞬間清醒了，趕忙上前攔住他。
“兄長，我闖禍了！”
阿托拉住哥哥手臂，朝著陰暗中走去，身子卻禁不住哆嗦。
“什么？”
阿里皺起眉頭看著弟弟。
緊張只持續一瞬間，他就安定了下來，弟弟不過是個普通牧民，又能闖什么大禍？想來以自己身份，還是能輕松解決的。
這么想著，阿里跟一同值守的伙伴打了個招呼，帶著阿托走向一旁。
“說吧，你闖什么禍了？莫非你偷看了木里大娘的屁股？”
阿里壞笑道。
“哥哥，我，我剛剛好像害死了一個……一個夏軍……”
阿托結結巴巴開口。
“什么！”
阿里聲音猛然變大，他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雙眼睛驚恐看向弟弟。
他的心臟瞬間被攥緊，這一刻，他想過帶著弟弟逃亡，也想過將弟弟帶去見族長，求族長救命。
將所有思緒壓下，阿里死死瞪著自己弟弟。
“你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快交代！”
“我，我……”
阿托哭喪著臉，講述了自己今晚的遭遇。
聽完一切，阿里長出了一口氣。
能當族長親衛，他自然是有腦子的，立刻判斷出來，那夏軍早在自己弟弟刺死對方的馬前，就已經死了。
“帶我回去看看！”
“兄長，你一定要救我啊。”
“我說，帶我回去！”
阿里厲聲呵斥。
“是，是……”
阿托帶著哥哥往回走，二人來到營地外圍，圍在此處的牧民們還沒走，也不敢靠近。
看見阿里，他們讓開道路。
阿里來到背上插滿箭羽的夏軍身邊，身手探了探對方鼻息，心中長出口氣。
“阿托，來，搭把手。”
阿托趕忙上前，兄弟倆抬起夏軍尸體慌忙走了。
一路回到族長營帳，阿里快速闖了進去。
“族長大人，大事不好了！”
骨力裴羅睡得正香，聽見這宛如殺豬的嘶喊，瞬間驚醒過來。
“什么，大元打過來了？！”
骨力裴羅猛然起身，抽出掛在床榻邊的長刀。
可他很快發現，營地內安靜一片，唯獨兩人跪在自己床前，心中大怒。
“你們竟敢……”
骨力裴羅的怒火，在看見兩名少年旁邊的一具尸體時消散于無形。
“這，這是怎么回事？”
骨力裴羅震驚起身。
阿里立刻道：“族長大人，這名夏軍一刻鐘前騎馬來到我族駐地，被我弟弟撞見，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什么！”
骨力裴羅臉色變換不定。
他在考慮對方說謊的可能，自己剛率部進入夏土，要是自己人殺了夏軍，那不得鬧翻天，指不定他自己的腦袋都保不住！
凝視片刻，阿里和阿托身子顫抖著，反應很正常。
“帶上人，跟我走！”
骨力裴羅一聲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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