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唐交界，矗立著一座特殊的小城。
此城名為介城，城中既有夏國商人，也有大唐商人，治安由兩國共治，不是那種常出現的三不管地帶，相當良好，至少在此刻如此。
城池中央，一座雅居內。
殘羹冷炙被撤下，對面而坐的兩人神態自然。
兩人皆是文士打扮，一人年若而立，一人年近半百。
別看他們穿的簡樸，在各自國家的朝堂內，那都是排的上號的人物，這點從門外偶爾巡防走過的黑甲禁軍及玄甲軍，就能看的出來。
“蘇兄，方才飯菜味道如何？”
中年人看著對面的‘年輕人’，自得問道。
“自是好的，杜兄認為我大夏的菜肴又如何？”
年輕人微笑著，表情謙和。
“不錯。”
看著他的表情，中年人嘴角抽動。
鬼谷傳人哪都好，平日里看著像是個謙謙君子，可一旦到了談判桌上，那就是一人道盡天下的猛士，哪怕他杜如晦浸吟官場多年，也時不時被對方說的啞口無言。
“那咱們再來談談昨日的條件吧。”
杜如晦聽見這話，不禁后仰三分，他明白，對面的蘇秦要進入狀態了，他一咬牙，心中把昨夜寫下的草稿過了一遍，沉了口氣，這才緩緩點頭。
“蘇兄請講。”
“某認為，第六條有所缺漏，雖說你大唐派兵往隋州走了一遭，可并沒有起到什么幫助，想要用此換取半成互市利惠，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大不了我大夏補償些糧草。”
“蘇兄，此事非也，若無我大唐玄甲軍進亡隋，你大夏……”
“此事先且不提。”
蘇秦抬手打斷了杜如晦的話，口中快速接道。
“我朝陛下愿割讓平涂、易城等八城給予大唐，這莫非不夠有誠意？我方不過想要換取大唐宮錦的幾名織造宮女，事后又不是不還給你等，以領土換人，這誠意可還小了？”
“蘇兄，這事……”
“杜相且聽我說完。”
“這第十條也有些疏漏……”
“還有第八條，此事事關重大，我蘇秦做不了主，等我向我家陛下……”
蘇秦在桌后滔滔不絕，渾然不理對面杜如晦已經十分勉強的臉色，口中話術如江河奔涌，幾乎要將杜如晦淹沒。
良久，蘇秦抬起頭，看向已經雙手撐桌才能維持身子不抖的杜如晦，又恢復一派君子作風。
“杜相，我上述所言之事，你意下如何？”
“我……”
杜如晦只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這一刻，他相當后悔接了這份差事。
什么交涉，跟蘇秦相處的這幾天，他每每有種對方想要用言語把他‘說殺’在這的感覺。
“杜相沒聽明白？”
蘇秦有些驚訝，從懷中掏出份公文，打算一條條指給對方。
杜如晦見勢，臉色微變，起身就像尿遁。
可不待他起身，雅居外傳進輕微的敲門聲。
“進！”
杜如晦面露驚喜，迫不及待道。
蘇秦微微皺眉，可還是把公文關合，看向來人。
讓他驚訝的是來人并不是大唐那名叫百里玄策的副使，而是他此次帶來的副使馬三寶。
“大人，朝廷來了道密文。”
馬三寶躬身行禮，面色不變對蘇秦道。
蘇秦心中一跳，馬三寶的神情讓他感覺有些不妙。
此前二人有過約定，在面對唐人時，越是大事越要鎮定，反倒是喜事應當露出負面情緒，這有助于此次談判。
馬三寶此刻寵辱不驚，定然是朝中有大事發生！
“哦？密文？”
按耐住心中交集，蘇秦淡然起身。
“杜相，你且在此稍待，等我回來后咱們再繼續談。”
“蘇兄且去。”
杜如晦沒有看出蘇秦的真正心思，只有得到喘息后的欣喜，要不是不禮貌，他都想勸對方晚點回，不用急。
蘇秦跟在馬三寶身后出了雅居，一路輾轉，終于來到附近一座涼亭。
“爾等把守周圍，莫要讓閑雜人等接近。”
幾名跟隨而來的大夏禁軍立刻點頭應命，退出數十步把守各處。
“發生了什么事？”
直到這時，蘇秦終于不再掩飾，緊盯著馬三寶。
馬三寶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他從懷中拿出一塊黃色布帛，遞到蘇秦手中。
黃色布帛象征皇室，不用圣旨傳令預示著此事不光是陛下親自傳來的，還是尚未泄露的絕密資料。
絕密這種等級，也是李燁在朝時頒布的新政之一。
絕密為最高等，其下還有機密，要密等，不是按照隱私與否劃分，而是由危害性和隱私度共同衡量，這意味著，蘇秦手中這份布帛內的消息一旦泄露，可能會造成巨大麻煩！
蘇秦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發燙。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打開布帛。
打眼一掃，蘇秦臉色驟變，快速合上布帛。
“這東西誰送來的，除了你有誰見過！”
“回稟大人，這是一名錦衣衛副使加上三十名錦衣衛，聯合百余禁軍一同送來的，屬下親自從那名錦衣衛副使手中接過，此后觀看時也屏退了左右。”
馬三寶的意思是，如果這東西泄密了，絕不是他們的問題。
蘇秦點點頭，臉色好看很多。
可當他看到最后，表情又是一緊，露出些許復雜神采。
“師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蘇秦收起布帛，抬步走出涼亭。
“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是。”
一路回轉談判用的雅居，蘇秦心中都在思索這兩日談判的進度。
如果沒有手掌這份絕密消息，他肯定一個字一個字跟那位杜相掰扯，直至為大夏爭取到最大利益，可惜現在不行了。
這上面記載的東西，無論是對大夏還是大唐，都是一樁滅頂之災。
在這種情況下，兩國唯有達成更深度的聯盟互通，才可能幸存。
“蘇兄，你回來了。”
推門聲響起，杜如晦趕忙把做完寫出來的小抄藏起，以免露怯。
蘇秦看到這一幕，心中好笑，并沒有計較。
“杜相，咱們不必談判了。”
剛坐回桌邊，蘇秦的第一句話就讓杜如晦愣住了，不等后者多問，一張黃色布帛落到杜如晦眼前。
杜如晦剛展開黃色布帛，臉色驟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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