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別人了。
就連孔子自己都是直接愣住了。
如果說。
李燁是直接的拒絕自己。
孔子還倒是能理解。
畢竟。
在中原四國周游這么多年。
可以說。
孔子已經是見慣了人情冷暖。
在四國。
那些各國的天子,達官顯貴。
雖然明面上,都對孔子十分的敬重。
但是,孔子能在他們的身上,感受到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們的骨子里。
對于孔子,對于孔子的學說思想。
是抗拒的。
所以。
從四國離開,踏上大夏國土的那一刻孔子其實就已經是知道了。
在這四國。
甚至是在整個天下。
終及此生。
他怕是都沒有實現自己理想抱負的機會了。
踏入大夏。
也不過是心存那么一絲執念。
而在河套的時候。
看到了李燁的那一紙招賢令的時候。
更是讓孔子心中的這一絲執念,放大到了最大。
或許。
到了大夏,就成了呢?
說不定。
大夏的這位招賢納士的年輕天子,會接納自己的理念和思想呢?
在這場別開生面的試剛開始的時候。
李燁確實是給了孔子那么一線希望。
直到現在。
一切的幻想,都像是井中月鏡中花。
徹底的破滅了。
甚至。
讓孔子沒有想到的是。
眼前這位年輕得過分,甚至比之他的兒子還年輕不少的大夏天子,卻是當著他的面,駁斥自己的路,走錯了?
這一刻。
孔子的眼中都是出現了一絲迷茫。
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要知道。
在其他四國的時候。
其他四國的人。
雖然也不愿意接納孔子的思想。
但是處于孔子的名望,和對孔子本身的尊敬。
無論在哪里。
都對孔子保持著表面上的尊重和禮遇。
直到現在。
李燁脫口而出的這一瞬間。
惱怒嗎?
或許在曾經的一瞬間有過。
但是到了孔子這樣的境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理念,早已經是刻進了孔子的骨子里。
所以,孔子的心中沒有憤怒。
有的只是深深的好奇。
雖然并不抱什么期待。
但是孔子還是想知道。
這位年輕的大夏天子,到底是為何能說出這番話。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孔子緩緩躬身:“陛下,孔丘愿聞陛下賜教。”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便體現了孔子的格局和風度。
就連李燁本人也不由得為之感嘆。
便單單是孔子的這份涵養。
就不知多少人拍馬不及。
同樣朝著孔子行禮,雖然傾佩,李燁的嘴下卻是絲毫不留情:“商承夏制,周又繼商,其禮皆有所變。”
“若以夫子所言,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夫子何不尊崇商禮,尊崇夏禮,甚至尊崇堯舜,三皇五帝之禮,為何要獨獨尊崇周禮呢?”
“此行,豈非夫子言行相悖?”
孔子神色微變,沉思片刻,徐徐道:“周禮盡取先禮之精華,而棄其糟粕。自然遠邁先禮,孔丘尊崇,有何不可?”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李燁笑著搖了搖頭。
隨后又是將目光從孔子的身上放下,望向了殿外的遠方:“不知道夫子,可曾聽聞一個故事?”
孔子不疑有他,緩緩點頭:“愿聞其詳。”
而殿內其余人等。
也是豎起了耳朵。
想要聽聽,李燁又到底會說出怎樣的“驚世之言”。
于是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李燁幽幽的看著遠方,臉上的表情,也是帶上了一絲感慨:“斗轉星移,滄海桑田。你我所在之地,于上古或為汪洋。”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與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或許以后,糧食僅有十畝,便可活數口之家;或許以后,百姓人人可安居樂業,不有白骨露于野,餓殍千里;或許以后,肉體凡胎,可翱翔九天;或許以后,有高樓百丈平地起……”
李燁一字一句的說著。
在這個時代,以來自現代的見識,訴說著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東西。
讓在場所有人心下迷茫。
李燁所說的。
當真有實現的那一天么?
似乎是看到了眾人的疑惑。
李燁輕笑著:“上古有神農嘗百草,燧皇取火,倉頡造字……或許吾等,眼下尚在茹毛飲血。所以,世上之事,有何不可?”
“若我變通,求索之心,那吾等這天下,吾等人類,何至眼下?”
“而如夫子所言,周禮若真盡善盡美,那今日的大周,何至與此?”
“豈非證明,周禮雖好,卻并非完美無暇?”
一番話后。
孔子呆住了。
卻是啞口無言。
因為李燁所說的話。
他根本是無法反駁。
甚至此刻。
他自己都在懷疑。
自己此生所奉行的這一切。
自己所下定決心,犧牲了這么多,所走的這路。
當真是走錯了么?
簡而言之。
此刻的孔子。
快被李燁忽悠瘸了……
而李燁。
自然不可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直接是乘勝追擊。
“夫子,朕竊以為,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完美無暇的禮,只有最適合的禮。”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此時此刻,李燁其實也沒有自己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淡定。
畢竟。
自己面對的,可是孔子。
可是華夏數千年,堪稱是站在思想界頂點的人物。
自己憑借數千年的見聞,和大局觀。
又真的能改變孔子么?
這一次。
一直是運籌帷幄的李燁自己。
其實心里也是有些拿不準的。
見得已經是陷入沉思的孔子,李燁是繼續朗聲道:“夫子,或許周禮初創,的確完美無暇。”
“然而此刻,世事變遷,天數有變,神器更易。世道變了,夫子當真要抱著這近千年前的周禮死守不變嗎?”
“夫子當世圣人,與其恪守死禮,何不效彷先賢周公,吸先禮之所長,創立一部更加符合當世的新周禮?”
“如此教化世人,傳播仁禮,方不負夫子圣人之名。”
一語過后。
孔子猛然抬頭。
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
瞪大了眼睛,瞬間是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李燁。
此刻的孔子猶如醍醐灌頂。
而李燁看到孔子此刻臉上的表情。
也是知道。
這位圣人。
是徹底的被自己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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