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為這番左恭右捧，稍稍將針鋒相對的局勢化解了幾分。
那大理寺的少卿，從鼻子中發出一聲輕哼，好似不愿意與陳夜待在一個房間，轉身直接離去。
臨走前，他輕飄飄撂下一句話：
“這起案子，本官自會處理，某些人就不要來添亂了，乖乖等候結案的卷宗便可。”
陳夜目送此人走遠，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他們重新落座，陳夜看向秦大為，問道：
“這個少卿什么毛病，說話一直夾槍帶棒，好生無禮。”
聞言，秦大為的表情有些怪異。
他仔細打量兩眼陳夜，見陳夜是真的疑惑，只得露出一臉苦笑：
“陳大人，這位少卿大人說來還真的和您有些淵源，少卿大人姓李，名束心……是前些時日在陳大人手下結案的大理寺寺正，李創的本家堂兄。”
聽到秦大為的解釋，陳夜恍然大悟。
他把人兄弟給判了死刑，也難怪對方上來就臭著一張臉。
這也就是他們兩個碰面，是在明面上，如果是在哪個荒郊野嶺，陳夜毫不懷疑，這李束會掏刀給自己來上一下。
陳夜輕咳一聲，暫時略過李束心的事情，追問道：
“咱們說回剛才的事情，你為何說自己不敢靠近那周府，不敢調查這起案子？”
秦大為知道自己躲不過，只得長嘆一聲，解釋道：
“下官早在案發當天，就帶著人手去調查過，可無論是仵作驗尸的結果，還是周府內的情況，都找不出半點線索。
就在下官調查了一天，回府休息時，卻遭遇了一件怪事。”
說到這里，秦大為臉上浮現出難掩的驚懼。
不用陳夜催促，他就直接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那日入夜，下官整理好周氏案子的卷宗后，就準備去休息，結果做了一夜的噩夢，夢到那周氏百口人死狀凄慘，圍在下官床邊。
他們也不說話，只是在不斷哀嚎，第二天下官便大病了一場，燒了整整一天才勉強恢復，一直到今天下官還感覺頭腦昏沉，必須服藥才能支撐。”
秦大為說得懇切，看不出半點虛假。
陳夜觀察他的神色，確實發現秦大為眉眼間有一股疲倦。
他本以為是秦大為這些日子，被周氏案子所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種緣由。
許捕快站在陳夜身后，嚇得臉都白了幾分，視線在四周飄忽不定，生怕下一秒就竄出什么不可言喻的恐怖東西，給他纏上。
陳夜瞧見兩人的神情，無奈的輕嘆一聲，也沒有刁難秦大為，轉而問道：
“那為何這起案子，在整個縣城內流傳甚廣，這可不符合朝廷的規定，你就不怕謠言四起，引得民心渙散嗎？”
秦大為見陳夜問起，這次沒有推脫：
“陳大人教訓的是，這件事是下官束下無方，可能是某個小吏將案子的詳情走露出去，下官認罪。”
陳夜擺擺手：“本官再強調一遍，說這些并非是要定你的罪，平日你對康縣的治理不錯，這一切本官都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此，本官不想你被這起案子牽連，丟了官職，你須要記住，案子是發生在你管轄的縣城，你再如何害怕也要承擔起這份責任，不然圣上怪罪下來，本官想保你都保不住！”
秦大為聞言額頭滲出一層細汗。
他知曉陳夜說得在理，連忙起身道謝。
陳夜見自己敲打的差不多，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緩緩道：“現在，和本官說說，這周氏的情況吧。”
秦大為這次的神色明顯更恭敬幾分，直接站著身子說道：
“要說這個周氏一家，在康縣可以說是公認的傳奇，早些年周氏的家主周順白手起家，靠著一手布匹行當起勢，迅速擴張，成為京城四周這片區域的龍頭。
且周順教子有方，膝下兩兒一女都十分出眾，大兒子早早便參與家族事務，將生意管的井井有條，二女兒天賦異稟，發明和改善了不少布料的材質和染色，但要數最厲害的，還是小兒子。
那位小公子性子活潑，喜好交友，近幾年在京城的圈子中也發展了不少人脈，傳聞更是結識一位皇親國戚，為家族生意贏來開展皇商渠道的可能性。可惜，周氏突然遭此劫難，大好的未來，一夜之間煙消云散。”
陳夜聽著秦大為的訴說，眼中也露出幾分贊嘆。
這周氏，在沒有滅門前，可以說是典型的爽文模板。
可惜，他們的主角光環在關鍵時刻，到期了。
周氏一家涼的速度，比小說太監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
陳夜感慨地搖搖頭，開口道：
“秦縣令，本官也體察你身體有恙，便不讓你親自參與周府事宜的調查了，你就去幫本官調查一下，這京城四下范圍的布匹行業吧。”
秦大為眼中頓時露出感激之色。
他連連行禮道謝，親自幫陳夜安排了住處。
就是在秦大為自家府邸的一處別院，陳夜和許捕快被安排在相鄰的兩件客房內。
而后秦大為便滿心歡喜地跑去調查。
陳夜坐在院子里，一邊查閱秦大為給他的案子詳細信息，一邊等候丫鬟收拾好自己屋內的床褥。
他發現案子的詳情，跟外面流傳的幾乎別無二致，只不過沒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胡扯。
就在他剛看完時，許捕快賊頭賊腦地小跑進院子。
“大人，這案子我感覺真的有些不干凈，反正有李束心那個大理寺少卿當出頭鳥，要不咱們就安安心心等卷宗吧。”
許捕快湊到陳夜的身邊，一臉期盼地勸說。
結果他的后腦勺就迎來，陳夜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你小子，別想給我耍滑。”陳夜笑罵道，“你真以為那李束心是單純為了破案子嗎？”
許捕快聞言眼珠子轉了兩圈，漸漸反應過來。
他驚道：“大人的意思是，李束心懷恨在心，故意出言嘲諷您，讓您不參與案子，等他獨自破案后再給您扣上一個辦案不利的帽子，到圣上面前參您一本？”
“算你還有點腦子。”
陳夜抬頭看了眼天色，道：
“趁著現在天色還沒有徹底黑下去，你跟我去辦件事。”
許捕快問：“大人要辦什么事？”
而后陳夜的回答，登時讓許捕快臉色煞白，雙腿不受控制的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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