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沖動,諸位莫要沖動啊!”
一名身穿緋紅色官服,面容慈祥中帶著幾分淡淡威嚴的老者,出現在陳夜視線中。
四周的百姓見到來人,不需要那老者身側的護衛出聲,便自主讓開一條道路。
顯然對此人十分崇敬。
陳夜注意到這一點,有些好奇的詢問王捕頭:
“此人是誰,看起來很有名望的樣子。”
王捕頭詫異的看了眼自家大人,隨后意識到,自家大人上任以來,便總是在外面奔波,不認識此人也算正常。
王捕頭連忙低聲介紹道:
“這位來頭可大得很,他是當今朝廷閣老,三輔謝遷,謝大人!”
得知此人身份,陳夜臉色也不由得一肅。
并非是因為謝遷的地位高到堪稱恐怖,而是他也從史書上稍稍了解過這位老者的名號。
史書記載,謝遷為人秉節直諒,見事明敏,善持論,與劉健、李東陽同輔政,政績卓著,號稱天下三賢相。
所謂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這其中謝公指的便是謝遷。
哪怕陳夜歷史并不是很好,也知曉此人是個值得敬重的前輩。
“晚輩陳夜,見過謝大人。”
陳夜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謝遷也連忙還了一禮,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他當然也聽聞過陳夜的事跡。
在那些大臣口中,陳夜早就成了一個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形象。
剛剛他聽聞京城外出現一條水泥路,好奇之下正在趕來,碰巧遇到兩名同朝的大臣,看到他上來就哭訴陳夜又鬧事,請他做主。
謝遷第一反應就是頭疼,只是他也清楚,朝廷官員當著百姓起沖突,影響太過惡劣,所以硬著頭皮趕了過來。
沒想到陳夜舉止謙虛有禮,哪有其他官員口中惡劣的樣子。
謝遷喘勻氣息,左右打量一下局勢,大致看懂了情況。
他沒有搭理被按在地上的山羊胡官員和年老官員,而是笑吟吟對陳夜拱了拱手,道:
“原來你就是陳大人,今日一見,果然樣貌堂堂,實乃人中之龍鳳。“
陳夜面對謝遷這位史書上的人,可不敢擺譜,連連道:
“謝大人謬過獎,您叫晚輩陳夜便好。”
謝遷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回頭望了眼,身后跟來的那兩名告狀官員。
這陳夜如此彬彬有禮,哪里像他們口中說的不堪。
不過謝遷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是來當和事佬的。
謝遷攤手指向山羊胡官員,誠懇道:
“可否賣我這老家伙一個面子,暫且放了他們二人,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員,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哪知陳夜原本謙敬的臉,頓時一板:
“謝大人,這點還恕晚輩不能答應,此二人做了錯事,決不能輕易姑息,不然豈不讓四周的百姓們寒心,讓這天下人誤認為,咱們這大明的律法只是用來約束百姓,卻法不及士大夫?”
陳夜和一番言論,頓時讓謝遷一愣。
地上的山羊胡官員和年老官員心下一突,沒想到陳夜面對閣老,竟然也敢態度如此強硬。
但隨即二人復又生出狂喜。
在他們看來,陳夜竟敢直接頂撞閣老,今日絕對難逃懲戒。
那可是閣老,在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特別是當今三位閣老,都是為人剛正,德高望重之輩,在某些時刻,都敢跟弘治皇帝對峙。
與他們二人的欣喜相反,四周的百姓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一陣擔憂。
“完了完了,陳大人怎么和謝公叫板,若是讓謝公生氣該如何是好。”
“這兩位都是咱大明的好官,可不能讓他們起沖突,要不咱們想辦法勸一勸吧,法不及士大夫這種情況,其實咱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糊涂,這兩位大人物的交談,咱們一群老百姓哪有資格插話……只能期待陳大人及時收手了,這兩位任何一位出意外,都是咱們大明的損失啊。”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山羊胡官員和百姓的意料。
謝遷面對陳夜的強硬態度,沒有生氣,反而耐心地詢問道:
“我聽聞你們雙方不只是起了一些口角,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的,大家同朝為官,政見不合很正常,莫要真的動了火氣才是。”
陳夜搖搖頭,心里已經清楚,那兩人去搬救兵,根本沒有說真話。
他側過身,指向正在處理傷口的工人們,正色道:
“若真的只是一些口角,我陳夜也并非沖動之人,但這二人一言不合就直接攻擊百姓,更是破壞了他們剛剛辛苦勞動的成果。
那水泥路可是咱們大明之根基,我等平日愛護還來不及,他們二人卻大肆破壞,這往嚴重來說就是在毀壞咱們大明的江山啊!”
陳夜這番言論,說的包括謝遷在內,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住。
山羊胡官員更是急得滿臉漲紅,喊道:
“你這小兒莫要胡說,不過就是一些軟趴趴的泥水,一塊石子都能砸碎,我們是在揭露你的謊言。”
“住嘴。”
一聲呵斥響起。
說話之人卻不是陳夜,而是謝遷。
山羊胡官員登時噤聲。
他可沒有陳夜的勇氣,敢于直面謝遷的威嚴。
謝遷皺著眉頭走到施工隊工人身旁,俯下身子仔細檢查起他們的傷口:
“諸位傷勢如何,可需要老夫為你們請來大夫?”
“不敢不敢,我們只是小傷,消毒后等待自愈便可,不勞謝公費心。”
那些工人都有些惶恐。
面對陳夜,他們崇敬之余也算有些了解,知曉陳夜對他們這些百姓的關愛,所以還算鎮定。
可謝遷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上的明星,遙不可及。
此刻面對謝遷的關心,這群糙漢子一時間,緊張的連手應該往哪里放都不知道了。
謝遷看出他們的局促,拍了拍面前一名工人的肩膀,以示安慰,轉而走到水泥路前方。
看著平整如鏡的水泥路面,那一塊突兀的凹陷,謝遷臉色微微一沉。
頓時,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從他的體內爆發。
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凜,默默收住聲音。
在無數道視線的注視下,謝遷緩緩轉身,看向被制服的山羊胡官員二人。
包括躲在后方,那兩名請他出面當和事佬的兩名官員,也被謝遷視線盯住。
“你們,好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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