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哽咽的流民連忙摸了摸眼睛，嘟囔道：
“我知道，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小寶肯定已經重新開始，他會生在一個富裕的家里，有疼愛他的父母，肯定正在幸福。”
“富裕不富裕不重要，別再遇到這輩子的情況就好嘍。”
另一個流民捧著粥碗，語氣有些唏噓。
隨后他看向內堂里那個小孩，輕輕招招手，將粥碗遞過去：
“小家伙，你是不是餓了，過來喝。”
小孩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抵住喝粥的誘惑，邁著兩條小短腿屁顛屁顛跑過來。
那流民將粥碗松開，任由小孩抱著吸溜吸溜大口喝著。
雖然他自己也忍不住直咽口水，但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
另一名哽咽的流民，眼里有悲傷，更多的確實溫柔：
“小家伙，慢點喝，一碗不夠叔叔這里還有。”
小孩很快就將一碗粥喝光，放下只剩一層湯底的碗，舒舒服服打了一個飽嗝。
“謝謝叔叔，小寶一碗就夠了。”小孩脆生生道謝。
他的聲音落在那名哽咽的流民耳中，不亞于在心底投下一枚雷火彈。
“呼……”
那名哽咽的流民用力忍住涌上來的淚水，生怕嚇到小寶，最終呼出一道帶著顫抖的吐息。
“小寶，不要害怕，不夠就說，叔叔都給你。”他看著小寶，聲音輕柔。
小寶撩起自己的衣衫，露出自己鼓囊囊的肚子，試圖證明自己：
“小寶真的飽了。”
“好，飽了就好，千萬不要餓到，千萬不要。”
哽咽的流民長出口氣，將自己手里的粥碗遞到同伴面前：
“你喝吧。”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你喝你的。”
“一人一半。”
“……行。”
兩個大男人湊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三兩下就將一碗粥喝光。
沒過多久，那個去燒水的村民也回到屋子里，看到自家兒子也在旁邊，樂呵呵將他抱起。
“這是我兒子小寶，今年五歲。”村民笑著介紹完，又道，“來小寶，叫叔叔。”
小寶在自己父親懷里，小臉揚起：
“小寶剛剛已經和叔叔們認識了，叔叔還給我粥喝呢。”
村民聞言頓時急了：
“你這孩子，那是給你兩個叔叔喝得，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兩個流民見狀，忙不迭出聲解釋：
“是我們主動給的，我們看孩子有些餓了，孩子可比我們重要多了。”
村民苦笑著搖搖頭：“你們是不知道，這小子不是餓了，就是饞嘴，他晚上剛喝完粥，這才沒到一個時辰呢。”
“能吃好啊，吃得多才能長得白白胖胖。”
兩個流民笑得無比開心。
他們已經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這樣笑過了。
……
……
“陳大人，聽說您又要被調走了？”
陳夜正在黃老三的豬肉鋪前買肉，聽到詢問有些驚訝。
“你怎么都知道了？”陳夜問道。
黃老三手中大刀滑動，將一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利索地切下，回道：
“昨夜小朱廠長路過我這里，買肉時跟我念叨了一嘴，說你們兩位要被調去應州了。
那地方可是個一毛不拔的窮鄉僻壤，天氣干冷干冷的不說，百姓們日子也苦，土匪吃一遍，還有上頭的人吃第二遍，陳大人你們兩位可要多加小心。”
黃老三人長得三大五粗，可說起話來卻吐露著細膩的心思。
陳夜不禁有些好奇：
“聽你話里話外的意思，感覺你對那邊還挺熟悉。”
“可不是嘛。”黃老三用黃油紙將豬肉包好，笑道，“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當初在那邊混日子，多少了解一些情況。
不過也是我這個人太笨了，日子都過不明白，如果是陳大人和小朱廠長，想來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相信應州在陳大人的治理下，會成為第二個富山縣的。”
陳夜接過豬肉，眼神有些好奇。
可他見黃老三明顯不想多談自己的過往，也沒再追問，給了豬肉的錢后轉身就準備離開。
沒走出兩步，突然黃老三叫住他：
“陳大人，如果……你遇到危險，可以試著接觸荒野上的一些村子，那里的村民性子很淳樸，其實人都是好人，只是被世道逼著不得不學會保護自己。
害，你瞧瞧我說的這都是什么話，陳大人對不住，我黃老三嘴巴太笨了。”
陳夜回過頭，笑了笑，道：
“沒有，多謝你的提醒，如果遇到危險，你這句話可以救我一命。”
黃老三站在肉鋪里面，搓著手，滿是橫肉的臉上，有幾分窘迫和寬心。
他心里清楚，人家正準備出遠門，他在這念叨什么危險不危險的，太不吉利。
遇到脾氣差點的，可能當場就罵起來了。
幸好陳大人不是那種介意的人，沒有生氣。
黃老三目送著陳夜身影漸漸走遠，低頭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個碎了一角的玉菩薩，合在手心不斷念叨：
“菩薩保佑，陳大人此行能夠平平安安的，我黃老三自知罪孽深重無以償還，以后下了地獄無論是進油鍋還是爬火山，我黃老三都心甘情愿，只求陳大人能免受災禍。”
黃老三祈求完，緩緩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肉鋪前又來了客人。
那人見黃老三在拜菩薩，也沒打擾，默默等候他祈求完畢。
兩人對上視線，黃老三突然老臉一紅：
“二柱子，你這人走路咋沒聲呢，想買什么肉？”
來者正好就是施工隊的監理，二柱子。
他聽到黃老三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什么我走路沒聲，明明是你太認真，我過來時還踢到塊石頭呢。
買肉的事先不急，你剛剛提到過陳大人，發生什么事了？”
黃老三猶豫了一下，仔細回憶陳夜的態度，覺得這件事好像沒有隱瞞的必要，于是簡單說了一遍經過。
二柱子聞言登時驚了：
“這眼瞅就要春節，陳大人被調走到應州，豈不是沒辦法過節了！”
“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陳大人的才學你也清楚，上門的人肯定重視。”黃老三嘆息道，“富山縣只是個小地方，不值得陳大人多做逗留，他的未來必將有更廣闊的平臺。”
“黃老三你這五大三粗的，說起話來比我還像模像樣的。”
二柱子調侃一句，隨后眼珠一轉：
“你湊過來些，我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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