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小廝反應很快，尤其是跟隨崔家二爺，貼身伺候的，他知道二爺不著調。
但怎么也是他的主子，一旦出了事，他這條命就不要用了。
在第一簇火苗起來的時候，他就沖進去提水，可昨夜鬧的陣仗太大，救火備用的水都用的差不多了。
今天管家又帶著人在忙，誰都沒顧得上補充，小廝拎著水桶，眼睛都急紅了。
其他下人也都跟著跑了進來，他們看到，二爺身上開始往外冒火。
“去廚房，廚房有水。”有人大喊一聲，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沒錯，現在還不到備飯的時候。
水是最充足的，一行人慌亂的跑過去，提了水就往外沖。
出來已經看不到崔家二爺，只有一個被完全罩住的火人。
幾桶下去，火勢終于滅了，人卻沒站起來，嘴里，鼻子里，還在呼次呼次的冒著煙。
“別動。”小廝伸手擋住眾人，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橫在“黑炭”鼻子底下。
“呼！”還有微弱的呼吸，人現在還活著就行：“去把門板卸了，把二爺小心抬進去。”
護院都往遠處躲了躲，他們沒跟著進去提水，所以看的很清楚。
加上都是練武人，眼睛毒辣，剛才絕對沒有人碰觸到崔家二爺。
別說瘋老太婆的肩膀，他們不信，而且，也不是瘋老太婆主動做什么，是二爺非要去戳的。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青天白日的，還下著小雨，他自己就燒起來了。
澆都沒澆滅！
整個身上，噗噗的點燃，好像同時往外鉆出了火星子，要不然，只是手指頭，根本不可能燒的這么快。
場面安靜的可怕。
瘋老婆子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這一回，伸出手指的變成了她。
她死死的指著黑炭的方向：“你不是讓我把冤魂喊出來嗎，她們來了。
閻王爺開恩，這陽間管不得，縣太爺不管的事，冤魂親自來了！你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一開始大家都有點害怕，火起的太邪性了，人又擁堵在一起，離得近的心都跳出了嗓子眼。
現下聽瘋老婆子一喊，頓時就是一愣，再看黑炭的時候，眼神就不對了。
沒錯啊，那些鬼火，都是冤魂而已，他們不會隨意殺人。
哪怕沒有最后的幾桶水，也沒有半點燒到旁人身上。
“是我家姑娘啊，她死的冤啊，這么多年了，遭了多少的閑話啊，我想給她立個衣冠冢。
崔家都不讓，說是壞了規矩，壞了誰家的規矩啊！”
“是我家孩子回來了……”
信徒找了塊大石頭，站了上去：“此處罪惡太大了，上天已經知道了，你們還不知道悔改嗎？
這是最后的機會，只要你們誠心信奉太子殿下……”
他頓了一下，太子嫉惡如仇，這樣的人，應該是不能寬恕的。
到嘴邊的教義，又稍稍更改了一下：“你們就在這輩子，洗清罪孽，不要帶到下輩子去，做牛做馬當畜生！”
這在他看來，是最可怕的，在崔家人聽來，就是在罵人。
但他們不敢回嘴，親眼看見二爺自燃，他們心里也慌，而且老百姓真的瘋了。
他們不敢，也不想再上前了，天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自燃，下一個是不是他們。
“管家公……”眼看著到大門了，崔管家竟然停了下來，小廝有點心急。
他還不清楚后來又發生了什么，就是被門房，打發進來叫人的。
在他，甚至很多崔家人看來，管家是很厲害的，只要他一露面，那些刁民肯定就知道害怕。
都不需要他們驅趕，自己就都回去了。
崔管家沒動，他就看著黑炭被抬進來，也是冷冷掃了一眼。
這人已經廢了，死不死的，根本沒什么區別。
從小廝嘴里知道了個大概，就絕望的閉上眼睛，事情已經不可為了。
怎么就到了這一步呢？他想不通，昨天的大火，他和老太爺還在想辦法補救。
但今天，干得太寸了，哪怕崔二不是在指著瘋老太婆的時候，或者哪怕沒有放過那種蠢話。
那他燒死也就燒死了，但是……
“已經沒辦法了，去吧，去讓門房把大門關上，就說崔府要準備喪事，人死為大，讓他們有什么，都等喪禮過后再說。”
小廝疑惑抬頭：“管家，二爺還沒死。”他親自探過了，還有氣。
崔管家冷冷掃了小廝一眼：“你看錯了，他已經死了，快去吧，按我說的去做，另外，去跟二夫人報喪。”
這些都是小事，要不是不合適，他都想把這個蠢貨，直接扔到亂葬崗去。
管家深深吸了口氣，掀起袍角，小跑著去見老太爺。
在他安排一應事務的功夫，已經有人把消息傳了進來。
這是崔老太爺一直以來的規矩，府里的事，安遠縣的事，不能有他不知道的。
而且，他必須要第一時間知道，但現在，他巴不得什么都沒聽到。
使勁捏了捏眉心，到底還是老了，他覺得疲憊了，可是沒有人能處理的了。
他還是得硬撐起來。
“不用管那些村民了，他們鬧騰不起來，都是被裹夾的，不成事。”
崔老太爺直接定下調子：“那些信徒，全都趕走，讓衙役去，就說安遠縣接連出事，查明與土匪有關。
他們人數眾多，未免誤會，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這，他們現在威望太高，背后又有太子殿下，老百姓都看著，恐怕不好趕走啊。”管家也想過這一層，但頗為顧慮。
崔老太爺不滿的拍了桌子：“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這次的事情，全都是他們挑唆起來的。
讓縣令去辦，有人阻攔，不要害怕，就說我說的，殺上幾個，讓他們知道害怕，自己就會走了。”
知道老太爺下了狠心，管家不再多勸，左右不是多大的事。
只要過了這一關，京師都能幫著遮掩過去。
崔老太爺的眼神越發堅定，半晌，才咬牙道：“陳夜他們，終究是不能留了。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只要他們死了，崔家就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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