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可是你親眼所見？”崔老太爺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小廝，他現在已經顧不上追問，謝家的人為什么會跟在后面。
謝家主又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布局。
他只想知道結果。
平素謙卑諂媚的小廝，這會連個余光都沒給崔老太爺，直到謝家主點了頭，他才開始一五一十的說。
“咱們的人無法靠近，只粗略估計，陳夜的人應該不下一百個。
剛上山不過半個時辰，崔家的人就追到了，確實悍勇。”
就是很蠢，小廝在心里默默補充：“不過盞茶的功夫，就有慘叫聲傳出，第二次慘叫聲，間隔了大概兩炷香，然后就再沒有動靜了。”
他們的人摸上去的時候，看到的全都是黑衣人的尸體，都是死在埋伏之下。
從現場的痕跡來看，雙方壓根就沒交上手。
崔老太爺一陣恍惚，身子不穩，跌坐在椅子上：“我還有人，但是不多了。”
眼睛看向謝家主，嘴角陰狠的扯了扯：“謝家主還不準備出手？崔家是不介意殺至最后一兵一卒，但陳夜和太子殿下，也不是謝家手里的棋子，未必就能如謝家主的心意來。”
他已經想明白了，不管謝家主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都比他早了一步。
要是他能提前跟他通個氣，或是一起出手，現在帶回來的就不是壞消息，而是陳夜他們的尸體。
“想漁翁得利是沒錯的，但也要看那條魚，會不會扯斷漁網，逃了。”
謝家主心里也在后悔，面上卻沒表現出現，他在盤算。
“我需要時間，還需要世伯幫我拖住陳夜一時半刻。”
那邊的人手已經在路上了。
崔老太爺笑容僵在臉上，謝家主咬牙開口：“不會讓崔家自己出手，這一次，謝家出一半的人。”
氣氛這才緩和下來。
“我只有一個要求，這一次，高手盡出，世伯和我，都不要保留。”
只要有一線機會，他就不想走到最后一步。
崔老太爺思索片刻，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塊黑漆漆的令牌。
遞給了崔管家：“讓這些人去吧。”
管家瞳孔巨震，但到底什么都沒再勸，到了這個地步，也的確算是崔家生死存亡之際，可以動用了。
這塊令牌，像謝家這種傳承久遠的世家，當然不會不知道。
是世家最后的底蘊，里面都是些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啟用的人。
不是侍衛，而是死士。
他剛才逼了崔老太爺一次，現在，就換成了老太爺在逼他。
崔老太爺什么都沒說，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輕輕了抿了口茶。
但謝家主卻這是的感受到了殺意，崔家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會有任何的顧慮了。
嘆了口氣，他也從懷里掏出令牌，同樣的黑色，只是形狀，還有上面的花紋不同。
遞給小廝：“去準備吧，傳令下去，我不要活口。”
“是。”
臨遠縣守備軍大營，也是燈火通明。
佟將軍就站在大帳子里，盯著行軍地圖，已經看了很久了。
副將煩躁的來回踱步，還故意把聲音弄大，也沒得到半點回應。
心里急的不行，士兵們全都準備好了，他也一早就鎧甲上身。
別人別知道，他們幾個心腹，還是早早知道了將軍和太子殿下的計劃的。
甚至，還在商談的時候，有幸見過太子一面。
現在距離消息傳回來，都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哪怕是立刻趕過去都嫌晚了。
大將軍卻還是遲遲不下命令。
“將軍，我們得趕緊出發啊，那些兵頂不住，崔家的死士已經出動了。”
他們都知道有這些人的存在，但數百年世家，隱藏的太深了。
只要他們不動，就連朝廷都不好挖出來，也是這次行動太匆忙。
崔家又沒有遮掩的意思，才被他們逮到了一絲線索。
“安遠縣已經不對勁了，到處都是消息往來，咱們的人也沒截住全部。”
副將苦口婆心的勸說，他都不敢想象，荒山那邊會面對什么樣的局面。
肯定比他們已經知道的，還要慘烈的多。
就算都是大將軍親自挑選的人，也頂不住。
佟將軍沒回頭，但拳頭攥的更緊了，一切都已經失控了。
但有一點不會變。
他從一開始就清楚，陳夜和朱壽，或者應該說，是弘治帝的目的。
安遠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導火索，哪怕是龐大如崔家，也不算什么。
他現在趕過去，當然可以把所有危險的消彌于無形，但崔家一樣可以脫身。
“還不到時候。”佟將軍閉了下眼睛，手都在顫抖。
哪怕什么都計算清楚，他也不敢真的下決心去賭，但是陳夜敢。
生怕他頂不住壓力，還在不久之前，送來了一封信。
“還不到時候？”副將聲音都拔高了，難道要等到所有人都死了？
那就來不及了啊，但佟將軍在守備軍威望太高，哪怕到了這個關頭，副將也還是勉強克制住了一分。
咬牙問道：“不知大將軍在等待什么？”
佟將軍盯著地圖上，那處沒有名字的荒山，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而且就沖著副將這個脾氣，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還真的擔心，一個沒看住，他就私自帶人跑了。
“等安遠縣的那些人忍不住，等他們動用守備軍，或者城防軍的人。”
只有這樣，事情才會真的無法轉圜，軍隊必然知道朱壽的身份。
且沒有理由聽從世家的安排。
誅殺儲君，罪同謀逆，安遠縣參與的世家，一個都逃不掉。
不管是誰，都再也捂不住這個蓋子了。
這個，就是陳夜和朱壽，送到弘治帝手里的一把刀，沒有人再敢阻擋。
身后傳來粗重的喘氣聲，佟將軍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這個不會動腦子的棒槌。
“這個計劃是陳夜提出來的，太子殿下親自傳達的。”
言下之意，不要再跟他說了，他就是個將軍而已，是臣子！
聞言，副將張大的嘴巴，又訕訕的閉上了。
半晌，才悠悠的“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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