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只是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他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兒子說的，當然是一種可能。
大概也是滿朝文武，現在最想要相信的，就連閣老自己，也已經想了很多種應對的辦法。
事情是因為陳夜和朱壽變的失控的，但是只要他們不在繼續做什么，把皇莊上的人全都帶走。
而后是那些信徒，他們不好做什么，但只要太子殿下出面，很快就可以退回廣西，貴州去。
剩下的全都是小事。
閣老剛才折子都寫了一半，卻又扔在了一邊。
他擔心的是，另外一種可能，如果他們當真是有意而為之呢？
念頭剛剛閃過，就聽到小廝很小聲的叫兒子出去，閣老睜開眼睛。
老人是跟隨長子身邊多年的心腹，說是小廝，但一應雜事全都是他在辦。
“不必出去了，是宮里有消息了吧？說說吧！”
“進來吧。”長子停下腳步，直接把人叫了進來。
小廝這才抹了把汗上前：“那幾位大人都沒進去，陛下根本就沒見他們，只讓人傳了話出來，說是……”
見小廝還在等長子的眼神，閣老不滿的訓斥道：“說，都什么時候了，還要吞吞吐吐的！”
“是！”小廝趕緊低頭，汗珠掉在地上，都沒敢再去擦：“陛下說，既然是庭議，就絕不容更改，三司會審之前，陳夜大人和太子殿下，都不會出來。
還說，滿朝文武也不都是廢物，出了事就要找陳夜，真什么都做不好，就，就歇著！”
其實弘治帝的原話說，就滾，換能干的來，但給小廝幾百個膽子。
當著閣老和大公子的面，也不敢這么說話。
“父親……”長子微微蹙眉。
“你先下去吧。”閣老把小廝打發走，才讓長子坐下。
“陛下是真的打算動世家了，之前我還想不通，他要靠什么？”
靠兵力強勢壓制？是個辦法，但很容易反彈，而朝中，甚至是那些還沒有進入官場，但已經有些才名的文人。
別看平時爭得跟要打起來似的，但到底多數都是世家出身，這就決定了他們不會支持陛下。
“陳夜走了一步好棋啊。”
其實并不復雜，只是他們居廟堂之高久了，沒有人會想著低頭看一看。
哪怕現在想動作，也已經太晚了。
“您是誰，天下的老百姓？”大公子一怔，經過那些商人的嘴，崔家的事，早就傳出去了。
“把派去處理崔家事的人都撤回來吧。”閣老揮了揮手。
大公子點頭應是，親自下去處理。
幸好時間并不長，還來得及。
在那些人圍過來討要主意，紛紛離開之后，閣老就讓人也去了安遠縣。
出了二門，就見小廝等在外面。
“速速把人追回來，不要讓他們插手，只盯著結果就行，記住，崔家必須閉嘴，但不能跟府上有半點關系。”
小廝并不多問，親自過去追人。
時間過的飛快。
哪怕京師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也不會停下來片刻。
消息陸續的傳回來。
宰相府剛剛擺上晚膳，閣老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筷子。
讓下人全都出去了。
“那些家，都派了人去？全都失敗了？”
結果顯而易見，但閣老還是微微有些驚訝。
“是，一家都沒落下，但他們的人沒受到任何阻攔，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崔家，主脈一個沒剩，全都不見了。”
大公子有些乍舌：“會不會是，崔老太爺早就留了這一手？可憐崔家主一整天，都在到處周旋，聽到消息就撅過去了。”
崔家已經是個必死之局面，但若是崔老太爺還在，那崔家主整個常年不在安遠縣的人，總能減輕一些罪過。
主枝會完，但旁枝，仗著這段時間崔家主的努力經營，還是有機會保全的。
蟄伏個一二十年，專心培養族中有出息的子弟，等事情過了，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如今……
閣老不屑的搖頭：“崔家敗落也是必然，不全是前朝覆滅的原因。”
“父親說的是。”大公子親自給老爺子布菜：“雖然有些隱患，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但崔家這，也算是閉嘴了吧？”
他們還能逃去哪里？那么多世家盯著，都沒有半點動靜。
想必是從海上走的，這輩子，斷然無法回來了。
閣老略略思索，也沒找到其他漏洞：“錦衣衛想必也出動了，不要僥幸。
所有去了安遠縣的人，都遠遠的打發了，輕易不要再露面了。”
大事已定，接下來需要面對的，就是弘治帝的怒火了，他是不怕的，可也沒打算幫別人分擔。
閣老的消息傳遞的最快，在這之后，消息陸續送到了各個府邸。
好幾個人都寫了條子，想要跟閣老討要個主意。
但無一例外，全都沒能如愿。
這倒也算是一個態度。
眾人都反應過來，雖然他們的人沒見到崔家那些人，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自然，還是要按著計劃好的走。
于是，家家燈火通明，全都在認真的修改著奏折。
沒有必要咬著太子不放，所有的罪名，全都是崔家的，哪怕不知道太子掌握了多少東西。
他們也不打算繼續試探，反正崔家人都不在了，還能再掀起什么風浪。
翌日早朝。
滿朝文武全都來了，就連前幾日告病的人，都強撐著起身。
康樂侯靜悄悄的站在角落。
他沒有實際官職，就一個空頭爵位，再加上康平淵的事，沒人主動過來跟他說話。
康樂侯也沒有自討沒趣的意思，要知道，前幾次彈劾陳夜，全都是他在領頭。
今天根本不想來，是被老妻和母親給攆出來的。
“陳夜怎么樣，還輪不到老身操心，但他若是這個時候有個什么閃失。
那西南的計劃還能好好的進行？淵兒可是還在吐蕃的土地上呢。
隨時都可能回不來。”
大兒子，小孫子，那就是康樂侯府老夫人的命根子。
康樂侯默默嘆了口氣，偷眼看了前面的周大人一眼。
他也不曾跟任何人交談，就認真看著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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