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林北傷到哪里了嗎？”顧書堯見識過戰場的兇險，最怕的便是他負傷。
看著她擔憂的神色，殷鶴成過意不去，想了想只道：“無妨，只是小傷，你不用擔心。”
殷鶴成一年多前在林北受槍傷，那血腥畫面顧書堯到如今依舊歷歷在目。他總喜歡兀自強撐，因此殷鶴成越是這樣說，顧書堯越是覺得有問題。
他是個能忍的人，鮮少疼成這樣。若不是還在餐廳，她真想看看到底傷成什么樣了。
“流血了嗎?”
“應該沒有吧。”
“不管小傷大傷，先回官邸，把史密斯醫生請過來看看。”
殷鶴成點頭。
他喜歡讀孫子兵法，卻從來只用在行軍打仗上。任子延這些伎倆他素來瞧不上，可如今真正硬著頭皮用上了，卻不得不承認屬實是收效頗豐。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他并不是要與她較個輸贏，卻只想讓她心甘情愿在他身邊更久一些。
顧書堯知道他的習慣，他在外頭從不聲張，因此出了西餐廳的門，她也只是和從前一樣陪在他身側，挽著他的手臂。
直到回了官邸，到了他的臥房里，顧書堯才通知他身邊最親近的副官，將史密斯醫生請過來。
外頭下雪了，夜路難行，史密斯醫生過來需要時間。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個人，顧書堯將他扶坐在床邊，然后讓人取了官邸備用的外傷藥來。
殷鶴成坐在床邊，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替他調用著他的人，獨當一面起來倒有幾分這官邸女主人的樣子。
他沉浸在這種感覺中，直到顧書堯靠過來，替他將身上的戎裝大衣、陸軍軍服一件件解開、脫下來。
她離他極近，他可以清楚地聞到她發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她問他，“是哪里痛？我先幫你看看。”
她眉頭微皺，很是用心，動作也很輕。倒是他鼻息之間全是她發上的香味，她的每一次觸碰都讓他心上酥麻，腦海中閃過好幾個不該動的念頭，一時之間都沒有聽清她在問什么。
只剩最里面的襯衫了，他啞著嗓子喊了停，“等史密斯來了再說吧。”
殷鶴成將頭轉開，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才終于沒有鋪天蓋地往他鼻息里鉆了。
殷鶴成強自鎮定下來，可她在這件事上比他更固執，殷鶴成只好妥協，卻依舊不再去看她。
她熟悉他身上的傷痕，去年中彈的傷疤雖已愈合，但那疤依舊惹眼。除此之外，與去年相比，他身上還是多了好幾道傷疤。
不過，那些傷都已經結痂，并沒有看到新鮮的傷口。
他那些傷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顧書堯有些不忍，問他：“你是哪里痛？”
他殷鶴成原本想說右邊，卻怕她歸因于當年林北的槍傷而自責，只好指著左邊胸口道，“這里有些隱隱作痛。”
“你剛才吃飯的時候不是右胸嗎？”顧書堯的眉頭又皺緊了些，將信將疑地看著眼前的人。
眼看著就要露餡，他只好更賣力些，卻沒忍住咳了出來，“兩邊都有一點。”
顧書堯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
殷鶴成并不擅長在這種事上做戲，他記得他上一次裝痛，還是他四五歲的時候他父親打他，他為了少挨些打，明明沒有太痛，也在那邊裝模作樣地叫疼。
可他父親是嚴父，待他稍微長大一些，便教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越是哭喊，便越會被打得厲害。
久而久之，他學會了暗自忍受，也忘記了如何喊痛。
也是這個時候，史密斯醫生到了。
顧書堯將史密斯請進來，殷鶴成只好皺著眉頭讓史密斯過來檢查，顧書堯只在一旁看著。
史密斯用手在殷鶴成的胸膛上一處處按壓過去，一邊按一邊詢問殷鶴成是否痛，殷鶴成確定哪里該答痛哪里不該，只得處處都說痛。
“少帥最近受過什么外傷？”
太嚴重的事他不敢講，斟酌一番，只道：“前一段時間被炮彈的余波沖擊到過。”
“那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如果其他表征沒有問題，應該過段時間能好。我聽一下心率。”
說著，史密斯拿出聽診器，聽了殷鶴成的心率，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只道：“心率聽起來也是正常的。”
說完，他又拿出血壓計，替殷鶴成量起了血壓，而血壓也很不識相停留在正常的閾值。
“少帥的血壓也是正常的。”
顧書堯松了一口氣，“那是不是說明，沒什么大問題？”
史密斯點頭。
坐在床邊的那個人呼了一口氣，道：“我現在頭也有點痛。”
顧書堯看向殷鶴成，剛才還什么事都沒有的一個人，怎么開始這也痛那也痛？
史密斯倒是很耐煩，問道：“是哪一種痛？是刺痛、脹痛還是酸痛？”
一個謊圓下一個謊，這樣下去不知何時能了。殷鶴成也不想再圓下去了，只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痛。”
殷鶴成的身體一直是史密斯在調理，他素來身體還可以，沒有什么偏頭痛這樣的病。史密斯細細檢查了一番，想了想，只道：“少帥這些癥狀應該是最近睡眠時間太少了，休息好了會好很多。少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任何人打擾，好好睡上一覺。”
殷鶴成休息素來敷衍，有時連著好幾日都只睡兩、三個鐘頭。這次剛剛平定殷敬林，又去了一趟林北，想必是沒怎么休息的。
史密斯開了一些安神的藥，給殷鶴成服了，便準備走了，“少帥，您先休息，明天要是還有不適，我再過來看。”
如今時候也不早了，他這邊休息了，顧書堯也正好可以回去。
顧書堯看了一眼靠坐在床頭的殷鶴成，也跟著史密斯往外走，“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幫你把燈關了。”
她剛要走出門，卻聽見身后那個人啞著嗓子突然開口：“你別走，陪我一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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