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堯到帥府時雨已經停了，可天上仍有大片大片的烏云，烏壓壓的聚攏在一塊。
顧書堯走到主樓的客廳，殷鶴成還沒有回來。
下午兩、三點鐘的光景，顧書堯淋了雨便先回臥房洗了個澡。
她原本有些困頓，本想著睡個午覺，卻聽到頌菊過來傳話，“少奶奶，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顧書堯換了衣服，便去了老夫人院中。顧書堯被丫鬟請進門的時候，殷老夫人正半躺在床上和四姨太、五姨太說話。
殷老夫人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原本很是嚴肅，見顧書堯進來反倒露出和藹的笑容來，朝她招了招手，“舒窈，過來。”
丫鬟替顧書堯搬了一張檀木圓凳來，顧書堯在殷老夫人跟前坐下。
“雁亭怎么沒跟你一塊回來。”
顧書堯只道：“雁亭還在馮府，我身體不舒服先回來了。”
聽著顧書堯說她不舒服，殷老夫人很放在心上，忙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沒睡好。”
“沒事，過會正好讓吳大夫給你診診脈。”
殷老夫人話音剛落，就有丫鬟進來回話，“老夫人，吳大夫到了。”
顧書堯想起來，距離上次診脈，剛好過去了一個月。
老夫人給她的時間是以月為單位計算的。
顧書堯理解老夫人的求孫心切，沒說什么，很是配合地吳大夫問診。顧書堯仔細觀察吳大夫的表情，可他依舊緊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么疑難雜癥。
顧書堯不自覺地也跟著皺起了眉。
過了一會，只見那吳大夫搖了搖頭，道：“少奶奶本就是寒虛體質，最近又肝氣郁結，再服一陣子藥試試吧。”說著，他有些過意不去地看向殷老夫人，“實在不行，您再另請高明。”
吳大夫說完，顧書堯心里咯噔一聲。
殷老夫人嘆了聲氣，朝吳大夫擺了擺手，“您費心了。”然后打發四姨太去送他了。
吳大夫一走，房中即刻靜了下來。
剛下過雨的中午，房間里也很暗沉。老夫人的臥室里還點著檀香，原本是讓人心神寧靜的，卻也讓人覺得心頭一沉。
顧書堯只覺得心里亂的厲害，望著那裊裊升起白煙的香爐出神。
倒是老夫人拍了拍顧書堯的手臂，安慰她：“你還年輕，不用著急。”
顧書堯抬起頭來，倒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只是，老夫人話風一轉，又問顧書堯道：“馮勉那孩子你今天見著了嗎？”
“見著了。”
“我聽人說生的白白胖胖的，那馮勉確實是好福氣，比雁亭還小兩歲，他家老大都七歲了，眼下都四個兒子了。不過他家里姨太太也多，也難怪。”說完，殷老夫人看向顧書堯。
顧書堯知道殷老夫人想說什么，低下頭去沒有應聲。
卻聽五姨太突然問道，“聽說這馮公子這個兒子就是姨太太生的？”
顧書堯又何嘗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已經等不起了，這回便是來探她的口風。
可是，她又怎么能松口呢？
難道真要那么大度地讓殷鶴成去娶幾房姨太太，然后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顧書堯做不到，卻也不想與她們沖突，只道：“五姨娘，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五姨太沒想到顧書堯會裝傻，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去看殷老夫人的臉色。
殷老夫人倒沒再說什么，只斂著目轉動她手中的佛珠，五姨太便也不再說話了。
殷老夫人看起來很疲累，沒什么說話的興致，拂了拂手便讓她們都走了。
顧書堯何嘗不累呢？她回到房里連衣服都不想換，直接睡了一覺。
她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有些不想起，翻了個身，卻發現床邊坐著有人。
殷鶴成坐在床邊，他的手碰過她的臉頰，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陣子了，看見你睡得香甜，沒忍心吵醒你。”房間里光線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聽出他聲線中的疲憊。
他就坐在她身邊，可她第一次覺得與他有了距離。她只要一想到他哪一天也會娶幾房姨太太，也會坐在別的女人床邊摸她們的臉，她就控制不住地想遠離這一切。
顧書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開口，翻了個身背過身去。
他卻并不想讓她背對著自己，扳著她的肩想將她轉過來。顧書堯原本還在與他僵持，卻聽他道：“書堯，有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們順其自然就好，我等得起。”
房間里很暗，只隱約有外頭路燈的光照進來，那橙紅色的一小團，正好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殷鶴成的手又撫了過來，他的掌心很暖，她將他的手背牢牢抓住，將自己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手心。
她的眼角有眼淚淌過，卻什么都沒有說，只低低地喚了一聲，“雁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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