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長生種 > 010 美酒和刷鍋水
  池嬸的臉色這才好些。

  也莫怪池嬸錙銖必較,宋浣溪雖是打的短工,拿的工錢,卻和長工一樣。

  旁人一天干足十個鐘,才能拿到十塊錢,算下來,一個鐘一塊錢。

  宋浣溪只干兩三個小時,也是一塊錢一個鐘,工錢算是給的相當高了。

  憑白無故再少干一刻鐘,老板娘自然不肯。

  宋浣溪看著池嬸小心地在擁擠的餐桌中穿行,到了角落的收銀臺,費力的擠了進去——她這幾年發福的利害,原本還算寬綽的收銀臺,現下卻是有些難以騰挪了。

  仔細想想,池嬸發福,正是從宋浣溪來這家夫妻店打工開始!

  宋浣溪打了個哆嗦,拒絕深思,忙拿起紙筆,開始記餐。

  迎面就是幾張熟臉孔,宋浣溪手中紙筆不動,笑著和熟客們確定:“阿生哥還是一碗云吞面,多加面底?”

  “阿水伯是車仔面,多加醬?”

  ……

  很快,和四五個熟客確定后,宋浣溪扭頭朝取餐口喊道:“兩個大碗云吞面,其中一碗加面加底,加醬車仔面一份,鮮蝦云吞面一份!”

  簡單明了。

  池老板立刻探頭應了一聲:“好嘞!稍等,馬上好!”

  這種熟客占了一半的老店,做的越久,就越輕松。

  就是老板摳門了點。

  宋浣溪無奈的看著手里的記餐本,上面的紙面已經有些起毛,原本的白色紙面,黑糊糊一片,這是鉛筆寫了又擦,反復使用的結果。

  手里的鉛筆也只剩個筆頭,將將能讓她抓住。

  宋浣溪盡量不用手里的紙筆,全靠好記性來記下餐客們點的餐。

  其實點菜不難,難的是點完還要記住,確保每一份面,都能送到正確的食客桌上。

  池嬸就是總在這一步搞錯。

  而宋浣溪,只在打這份工的最初幾天,手忙腳亂過,之后,一直到現在,幾年間,從來沒有上錯過一次餐。

  這就是池老板寧愿給高工價也要留住她的原因。

  “兩個大碗云吞面!車仔面!鮮蝦云吞面!”

  后面的客人還沒點餐,前面客人的面已經出鍋,宋浣溪忙奔到取餐口,一口氣托了四碗面出來,高高舉過肩,纖細的身影輕盈的穿行在食客們中間,不時地放下一碗面。

  “阿生哥,加面云吞面。”

  “阿水伯,車仔面加醬!”

  ……

  這一波面上完,宋浣溪足不沾地的繼續點餐,剛剛還半滿的茶室,現在已經是滿客。

  大部分客人都拼了桌,只有一位——

  宋浣溪腳一頓,看向了角落里的客人,他年紀很輕,只有二十三四的樣子,一身洋氣的三件套西裝,還打了個紫紅領結,戴著副金邊眼鏡。

  看上去文質彬彬,像是在中環坐辦公室的銀行職員,和坐滿茶室,干苦力的工友們的氣質截然不同。

  這讓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或許這就是沒人和他拼桌的原因吧!

  宋浣溪甚至連聲音都放柔了許多:“陸先生,還是一杯咖啡嗎?”

  陸生點了點頭,溫文地笑道:“照舊。”

  宋浣溪立刻快步行到取餐口,輕聲道:“池伯,一杯咖啡。”

  池老板探出頭來,朝角落看了一眼,皺起眉來:“又是他?”

  “行了,一會兒就好。”

  旁邊的池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就有人喝不夠刷鍋水呢!”

  刷鍋水……

  池伯心一痛,瞪了她一眼:“你少說兩句!”

  他又看向宋浣溪:“你就在這等著,等會兒直接給他送去!”

  話罷,宋浣溪看著池伯縮回了廚房,從架子上拿下了一個棕色的玻璃罐子,舀了兩勺里面的棕色粉末,倒到了陶瓷杯里,又倒了點熱水進去,攪一攪,直接放到了托盤上。

  “好了,送去吧!”

  宋浣溪小心地端起托盤,走路也謹慎了許多,這一小杯咖啡的價錢,抵得上兩大碗鮮蝦云吞面了!

  陸先生第一次來點的時候,店里還沒有;他第二次來點,還是沒有。

  第三次,池老板直接去了趟上環的先施百貨,回來的時候,就提了這么一個灰色罐子,嘴巴里嘟嘟囔囔,說什么這一罐不賣上幾十杯,他都是虧的!

  結果,宋浣溪叫餐的時候,聲音被其他客人聽到,紛紛起哄,也要喝這泊來的卡非,報了價錢后,還是有三四個年輕的客人堅持。

  等咖啡上來,他們喝了一口后,立刻大罵老板黑了心肝,拿刷鍋水糊弄人!

  池老板割肉一樣退了錢,才讓這幾個客人消停了。

  從那以后,陸先生點了咖啡,宋浣溪都是安靜地走到取餐口,悄悄地通知池老板。

  ……

  放下陸先生的咖啡,滿室的客人都點了餐,餐也上的七七八八了,有不少熟客開始叫了起來:“阿浣,讀報吧!”

  “讀嘍讀嘍,就讀那個美酒和刷鍋水的新作!”

  這話一出來,頓時引起了哄堂大笑!

  宋浣溪:“……”

  她試圖為其正名:“人家那是美酒與咖啡!”

  可惜她的努力,終究還是淹沒在了一片刷鍋水的起哄聲中。

  宋浣溪無奈的搖了搖頭,店里的老客,大部分是附近工廠的工友,很多人目不識丁,或只勉強能寫自己的名字。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為熟客讀報上連載的小說,成了面館的保留節目。

  一份明報被熱情的熟客們塞到了她手里。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少女手持報紙的一刻,餐廳內的聲音,在短短幾秒內弱了下去,竟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甚至連吃面的聲音,都放輕了許多。

  宋浣溪習慣性咳了兩聲,清清嗓子,翻到了明報副刊部分,找到了查先生以美酒與咖啡連載的新書,聲情并茂的讀了起來:

  “小龍女軟麻在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自己武功雖然練的精深,終是少了臨敵的經驗——”

  ……

  “過了良久,臉上微覺有物觸碰,她黑夜視物如同白晝——”

  宋浣溪的聲音一頓,她已然看到,下面幾句又摟又抱,按照以往慣例,這種描寫,她都是春秋語法,一帶而過。

  她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同時心中已經開始盤算,這一段要換成何種說辭,才能確保上下文的連貫。

  等等!

  這個壞了小龍女清白的,是尹志平?不是楊過??!!

  一道驚雷在宋浣溪腦中炸開,炸的她五臟六腑都碎成一團!

  她又驚又怒,美酒和刷鍋水!他怎么敢!

  怎么敢寫出這種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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