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家父漢高祖 > 第268章 大道之行也
  劉長傲然的坐在了上位,而駟韻,駟鈞,以及那位齊國大臣,此刻都坐在劉長的面前,其中那位不知名的大臣與駟韻的臉色最是難看,非常的害怕,只有駟鈞,很快就平復了心情。

  “你們的膽子倒是挺大的。”

  “連寡人的東西都敢動!”

  “寡人活了這么久,向來都只有寡人搶別人的份,還從沒有別人來搶寡人的!”

  劉長瞪圓了雙眼,“大哥不過是在濟北修養了一段時日,你們就敢把齊國弄成這個樣子?!”

  聽到劉長的質問,駟鈞卻很平靜的說道:“大王,吾等并非是中飽私囊...大王下令輕徭薄賦,如今齊國糧倉也空了,我們若是不想辦法,連士卒都養不起了...齊國本來是大國,糧食富足,只是如今,糧食都在黔首之家,糧倉空空如也,我們又什么辦法呢?”

  劉長冷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這都是寡人之錯?”

  “臣不敢!”

  “國庫沒有糧食,為什么不跟廟堂上奏呢?私下里動員族中之人,做起了賊寇,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齊國,恬不知恥!”

  劉長并不是劉盈,沒那么好糊弄,這些時日里,他跟在駟韻的身后,也了解到了不少,駟家在齊國各地都有豪華的府邸,耕地無數,佃戶同樣數不勝數,族人眾多,遍布在各縣以及軍中,勢力滔天,什么國庫無糧,不過是屁話而已,就齊國這個地理環境,哪個國家缺糧都不可能是它缺糧。

  當初曹參還在的時候,也沒有收取多少稅賦,可能動用二十萬大軍,還能讓他們填飽肚子,如今的齊國被分成了三塊,可最富裕的地區又不曾被分走,也沒有外出打仗,糧倉怎么就空了呢?

  這些鬼話,也就能拿來糊弄一下如意了。

  劉襄的這位舅父,在天下的名聲非常的不好,兇殘成性,道德不佳,在歷史上,鏟除呂氏之后,群臣就很厭惡這位勢力強大,人又不咋滴的駟鈞,生怕又弄出個呂家來,這才立外戚勢力更加薄弱的劉恒為帝。

  面對劉長,這位駟鈞也并不害怕,口中振振有詞,顯得很是坦蕩,將自己的行為說的那叫一個光明磊落,弄得自己是為齊國而不得已背負惡名的圣賢一般。

  很快,欒布就帶著甲士走進了這里,在跟劉長分別之后,欒布就一直在城門口等著大王,并且派人與大王去聯絡,他并不擔心大王的安危,就以劉長的武力來說,除非大王喝的酩酊大醉,失去戰力,不然想要抓住他,殺死他都是癡人說夢。

  在城門口等到大王到來之后,欒布就悄悄跟隨在他的身后,直到大王進了駟鈞的府,他等待了片刻,這才帶著甲士走進了這里。

  欒布帶著甲士進來之后,很快就制服了在這里的下人,找到了大王復命。

  劉長打量著面前這幾個家伙,揮了揮手,說道:“派幾個人將這些家伙關在這里,讓他們不要出去。”

  駟鈞皺著眉頭,“大王!”

  “若是大王認為我犯了錯,可以責罰,將我囚禁在府中,這是為何?!”

  劉長沒有搭理他,帶著欒布就要走,駟鈞急忙起身擋在劉長的面前,“大王,您為何要...”

  “砰~~~”

  大概是看到了駟鈞上了年紀,劉長毫不客氣,不等他說完,一拳落在他的臉上,年過花甲的駟鈞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阿父!”

  駟韻急忙扶著他,掐著人中,劉長不屑的說道:“為何留你?是為了讓你在府中養傷!”

  另一位大臣此刻卻什么都不敢說,只是低著頭,劉長帶著欒布離開了這里。

  “欒布啊...各地的情況都不對啊。”

  “御史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繡衣的手也伸不到這么遠...得想個辦法啊!”

  劉長皺著眉頭,心情非常的糟糕。

  欒布知道劉長在擔心什么,齊地的事情,不過就是天下各地的一個縮影而已,大漢的監察機構并不成熟...欒布認真的說道:“大王,這并非是御史起不到作用,而是御史不愿意起到作用。”

  “這些人本就是老相識,顧著彼此的情面...大王若是想要整頓地方,還是得換個人來負責監察...我覺得晁錯就很不錯。”

  “若是大王覺得晁錯太過年輕,那就讓張不疑來。”

  劉長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兩人走出了府邸,在那刺眼的陽光下,劉長卻長嘆了一聲。

  “大哥老矣...二哥那身體也不知能扛多久...據說仲父也不能下床了...”

  “除了四哥,其余諸侯王各有缺陷,容易被群臣所欺...”

  “朝中群臣強行被寡人壓著,心懷不滿。”

  “稽粥在西域敗壞大漢的聲譽,不斷的滲透拉攏,弄得我們的使者也無法前往。”

  “地方上又多不軌之人,胡作非為。”

  “事咋就這么多呢?阿父在的時候,咋就沒這么多問題呢?”

  欒布輕聲說道:“因為大王乃是賢王,心懷天下蒼生,因此有諸多煩惱。”

  劉長瞥了一眼欒布,“寡人還是喜歡你剛正不阿的樣子,別學張不疑和晁錯。”

  欒布笑了笑,問道:“大王,這些人怎么處置?”

  “劈了就是。”

  “大王...這廝與齊王有親,深受其信任...何況,他做事謹慎,通過盤查來逼迫商賈出錢,劫掠也是賊寇所為..沒有辦法能查出賊寇與他的聯系...”

  “寡人乃天下共主,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殺他幾個人還需要理由嗎?”,劉長這么一開口,那就是老暴君了。欒布搖了搖頭,“還是得仔細核查,重要的不是殺人,是告誡其余人...讓他們不敢再有這類的行為。”

  “嗯,你派人從濟北調點人來,來查吧,不要用齊人!”

  “唯!”

  劉長思索著目前大漢的監察制度,便帶著欒布來到了齊王宮內。得知唐王前來,劉襄急忙出來迎接,看到面前尋常人家打扮的劉長,劉襄也是愣了一下,連忙行禮拜見,劉長板著臉,瞪了他一眼,傲然的走進了王宮之內。

  劉襄偷偷看著仲父,也不知仲父為何如此生氣。

  “襄啊...你治理齊國有多長的時日了?”

  “仲父,有半年了。”

  “半年啊?”

  “你個豎子!半年就將齊國治成如此模樣?!若是讓你再治理個十年,那齊國豈不是都要被你給治亡了?!”

  劉長憤怒的訓斥道:“你去查查我唐國送來的物資,少了多少?!去了哪里?!從各地來齊國的商賈,沿路經過多少次的盤查?”

  聽著劉長的訓斥,劉襄低著頭,臉上滿是驚訝,他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而這就是讓劉長最為擔心的,聽著劉長的謾罵,劉襄困惑的問道:“仲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那個舅父,已經被寡人給抓住了,他為自己斂財,貪墨物資...你居然是半點不知?”

  “你這個大王...跟你那個國相還真的是般配!”

  “一樣的無能!”

  劉長又罵了幾句,這才平靜的說道:“寡人已經派人來探查這件事了,你就不要插手了,安心等著處置吧!”

  “我舅父...”

  劉襄目瞪口呆,喃喃道:“這怎么可能呢?”

  “你這豎子,算了,寡人也罵你了...你接下來就不要出門,也不要去接見大臣...安心待在皇宮里!知道了嗎?!”

  “唯...”

  “仲父...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舅父絕不是那樣好財的小人...”

  “呵...”

  劉長愈發的生氣了,差點就忍不住要打面前這個猶子。

  “你還是不要再開口了...你再說下去,你那舅父,可能就是私藏盔甲,意圖謀反了!”

  .......

  在齊國的見聞,讓劉長產生了很多的想法。

  不收拾了這些奸賊,無論自己弄出多少好東西來,頒發多少有利于百姓的政策,那都沒有用。

  吏治和地方豪族的問題,才是應當第一個處理的最大問題。

  駟鈞并不算是大臣,他沒有職務,他只能算是一個地方豪族,憑借著妹妹的緣故而發達,瘋狂的吸齊國的血,擴大家族勢力的敗類。而很多官吏都愿意跟他合作,甚至聽命與他,駟鈞這樣的外戚并不多見。

  但是類似他這樣的豪族卻不少,開國的重臣,遍布在大漢各地,他們倒是憑借著自己的功勞而發達的,可他們在地方上的所作所為,跟駟鈞沒有什么區別,勾結當地的官吏,讓自己的族人都能當上官,想擁有更多的土地,擁有更多的財富。

  如今只還是冒出了頭而已,劉長下意識的覺得,這股勢力在以后會變得越來越強大,漸漸危及到整個大漢。

  因此,劉長在想,如何在他們剛開始冒頭的時候,就將他們連根拔起。

  對付他們,還不能像陵邑制那樣,逼迫他們強行遷徙,畢竟,這些都是有功之人,當年跟著高皇帝入過關的,殘暴的對待這類的功臣,無疑會令人心寒,他們不是舊貴族,也不是那種沒有什么功勞,單純富有的豪強。劉長并不知道,他所擔心的這類人,在未來會有個新的名字,叫世家。

  世家不會憑空出現,而諸多世家的發源,都是功臣,族內出現了某個大臣,然后他的宗族也就瞬間崛起了,越來越龐大。而目前,他們還是處于成長階段,正在積累財富土地的初步階段。

  就在欒布調查駟鈞以及與他勾結的大臣的時候,齊國相曹窋姍姍來遲。

  曹窋不是個強硬的人,父親太過強硬,子女似乎就會變得很怯弱。曹窋便是其中的一個典型,曹參那般強勢的人,他的兒子看起來卻很是文弱的模樣,看起來就好欺負。

  “兄長啊...”

  劉長想要開口訓斥,可礙于曹姝,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憤怒,他黑著臉,問道:“這是欒布所收集的...您先看看。”

  曹窋拿起了文書,認真的看了片刻,隨即大驚,“五千畝良田?!”

  “對,五千畝良田...你再看看時日!”

  “簡直喪心病狂啊...你這個國相,到底是怎么做的?!”

  “就任由他們占據這么多的土地?你再看看在他們各個府邸內搜出的糧食,錢財!”

  曹窋越看越是驚訝,瞪圓了雙眼,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嗎?要不是因為曹姝,阿嫂...寡人真想把你也給烹了!”

  聽著劉長的訓斥,曹窋同樣也是低著頭,面色羞愧。

  “大王...我這就去請辭...”

  “出了事就要跑?!”

  劉長不悅的盯著他,“你現在就去協助欒布!去核查齊國的情況,然后等著問罪!”

  “唯!”

  有著曹窋的配合,欒布做事也就更方便了,他死盯著駟家追查,查出了不少的牽連者,而這種情況卻并不是齊國專屬的,除卻法令甚是嚴酷的唐國,在其余地方很普遍,不少被抓的官吏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罪,只是幫著購買了土地,一切都是正常手續,這有什么罪呢?

  欒布最后將情況全部查清,駟鈞靠著自己的身份,勾結齊國的功勛之家,通過各種手段來積累財富,兼并土地,安排自家的人來擔任官位,至于唐國救濟齊國的物資,也是他安排的族人所貪墨的,可笑的是,駟鈞竟然不知道這件事,那族人也壓根沒有透露。

  罪證確鑿,那自然就是要拿人了。

  被牽連,被抓捕的人很多,劉長只是一句話,讓欒布從重處理,讓天下人都知道這樣的行為會是什么下場!

  可就在這個時候,劉襄卻開始前來求情。

  一同來求情的還有駟夫人,也是劉長的大嫂。

  劉長板著臉,不為所動。

  劉襄苦苦哀求:“仲父,我不求您可以放過他,只想讓您能留他一命...他畢竟是有功與廟堂的...我自幼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仲父,我求你了...饒了他一命吧!”

  “他觸犯了律法,作惡多端,我豈能饒了他?!”

  “大王...我就他這么一個兄長了..他輔佐您的兄長也有很長時日了...”

  駟夫人不由得哭了起來。

  劉長的心卻很堅定,“饒了他...被他所殘害的人又該如何?!”

  就在劉長下令要處死駟均的時候,劉肥卻在甲士的扶持下緩緩走進了王宮,劉肥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嗽著,扶持他的甲士則是低聲說道:“齊王非要前來...我們都攔不住...”

  劉長無奈的起身,看著大哥,又憤怒的看著嫂子和猶子,罵道:“這件事,是誰告知兄長的?難道兄長的命還不如那駟鈞嗎?!”

  “長弟...不要怪他們..”

  劉肥艱難的坐了下來,劉襄急忙扶著他,劉肥抬起頭來,苦澀的看著面前的弟弟,遲疑了許久,方才說道:“他跟隨我很久了...看在他往日里的功勛上...且饒了他一命吧。”

  劉長勃然大怒,“兄長,你怎么也為他開口呢?”

  “你知道他做了多少惡嗎?”

  劉肥低下了頭,“長弟啊...我還在皇宮的時候,他就是我的舍人了..跟了我幾十年...你想想,若是觸犯律法的人是欒布,你會殺死他嗎?”

  “我的欒布可不會這么做!”

  劉長嚴肅的回答道。

  劉肥此刻也是很糾結,一方面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方面又是多年的心腹,又是自己妻子的兄長,劉肥長嘆了一聲,“長弟啊...我不知還有多少時日了...就看在我的情分上...就饒了他的性命,其余的事情,你如何處置都好...長弟,好嗎?”

  劉肥盯著劉長的臉,聲音都在顫抖著,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劉長更加的煩躁。

  “身為諸侯王...居然包庇這樣的奸賊?!”

  劉長咬著牙,可看著兄長的臉,卻遲遲無法下令,最后,他憤怒的轉身離去。

  當他走出皇宮的時候,欒布正在等候著。

  “大王...何時行刑?”

  “大王??”

  看到劉長的臉色不對,欒布急忙跟了上去,“大王?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這周圍可有什么狩獵的地方?!”

  劉長煩躁的帶著欒布走出了城,就在欒布準備再次詢問的時候,遠處卻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劉長和欒布看了過去,就看到幾個人抬著一個人,急匆匆的從耕地里跑了出來,將人放在了樹蔭下,正大聲的呼喚著什么,劉長下了馬,皺著眉頭,快步朝著那里走去。

  在這里堆集的幾個人,都是本地的農夫,各個瘦骨嶙峋,渾身似乎就剩下了骨架,而躺在地上的那人,此刻緊閉著雙眼,還有一人正用力搖晃著他,大聲的叫喊著。

  “出了什么事?”

  眾人看了劉長一眼,害怕的起身拜見。

  “貴人...有人病倒了...無礙...”

  劉長俯下身來,看了看那個人,倒下的那人渾身都被汗水濕透,有氣無力,這不是病倒的,這是累倒的,劉長皺著眉頭,“如此炎熱的季節,怎么就不休息片刻呢?糧食還是不夠吃嗎?”

  其中一位老人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如實告知!”

  “貴人啊...我們都是這里的佃戶..沒有自己的耕地..家里確實沒有糧食...”

  “各地都鼓勵開墾,你們為什么不去呢?”

  “官吏不讓..我們本來都是有耕地的...聽說廟堂免了稅,減了稅,我們都很開心...但是,我們那土地都被別人給買了,不賣他們便要打...去了縣衙,他們也不聽...也不許我們離開...在這里為他們耕作...若是偷閑,他們便不給口糧...”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了各自的情況,言語里滿是深深的疲倦與無奈,當豪族與官吏們勾結在一起的時候,尋常百姓根本就沒有對抗他們的力量,只能是丟掉耕地,成為佃戶,為了博取活命的口糧,在這土地里賣命的勞作...他們的皮膚被曬得黝黑,嘴唇龜裂,眼神麻木,那腰甚至還沒有劉長的手臂一般粗。

  欒布正在叫人,準備救治那人。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此刻卻蹲在倒下的那人身邊,嚎啕大哭,那人正是孩子的兄長。

  而聽著他們的訴說,看著面前這一幕,劉長的臉色卻愈發的嚴肅了起來。

  劉長忽然站起身來,看著一旁的欒布,直勾勾的看著他。

  “大王?怎么了?”

  欒布驚訝的問道。

  “這天下...有兄長的又豈是我一人...”

  “大王??”

  “欒布,你現在就回城,殺了駟鈞,滅了他的宗族!”

  “唯!!”

  ps:兄弟們,老狼一直都在看你們的評論,本書的主要矛盾還是在匈奴線和皇宮線上,其余的都是日常和過渡內容,包括諸角色的成長,主角的成長這類的,全書不能光有主線啊,大家不要催促,老狼會用心去寫,也希望大家能多給出建議,老狼一定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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