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家父漢高祖 > 第694章 這就是大治之世嗎?
  盡管劉安拆卸了長安的城墻,但是幾個關卡外依舊是排成了長龍。

  目前的長安四周都是險要的大關,北軍駐守在各地的關卡和道路上,其實也是為了保護這些沿路的郡守和諸王,怕他們在路上出什么事。

  尤其是潼關這邊,馬車幾乎都要排到洛陽去了。

  郡守們出行,自然是浩浩蕩蕩的,有些諸王出行,恨不得將自己全國的甲士都帶上,排場極大,畢竟都是高皇帝的子嗣,哪怕是去奔喪,也不能折了顏面。

  大漢的郡守并非是同等級的,這也是要看所治之郡的,大漢的有些郡有上百萬的人口,有些郡卻不過十二十萬,郡倒是沒有跟縣一樣按著百姓數量劃分出不同的俸祿,但是按著大漢的規矩,官員要先在小郡做事,做成了去大郡,然后才能更進一步,廟堂有空缺也是優先征召那些大郡的郡守,這是沒有放在明面上的慣例,大郡之守就是要高一等。「陳拾!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讓我讓路?!」

  「趙頭,你不過是小郡之守,與大行皇帝無親,如何能在我之前?!」

  兩位郡守此刻就站在車上,看著彼此,口出狂言。

  他們麾下的甲士們彼此怒目而視,卻也不敢輕易動手,而沿路負責治安的甲士,此刻也是有些頭痛,又不敢輕易上前阻止,這兩人

  畢竟都是兩千石的郡守,一人乃是汝南郡守,

  一人是潁川郡守,都是北軍甲士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兩人當初在長安時,關系就不太好后來在地方上擔任郡守,兩人更是積累了不少的矛盾,挨得近,利益瓜葛自然就更多。汝南郡守陳拾抬起頭來,滿臉的不屑,「你不過是二十縣之主,居然敢在半路上偷偷超過我的車,擋在我的面前,是何居心?!」潁川郡守趙頭比他要年輕些,冷笑著回答道:「你阿父當初不過就是個士卒而已,因為善于奉承,得到了一千戶的食邑,成為了封侯,論食邑,我要超過你很多,你還敢讓我讓路?!」

  「放屁!你阿父倒是將軍出身,還不是一戰被淮陰侯打的屁滾尿流,連夜投降,隨后就是一路跟著淮陰侯混軍功嗎?那淮陰侯就是牽著一條狗,都能因軍功封侯!!」

  「你今日是非要跟我打一架是嗎?!」趙頭勃然大怒,掀起了衣袖,露出了粗壯的胳膊,跳下馬車,就朝著后頭走去。

  「你以為我怕你?我忍你很久了!!廟堂給與我的耕牛,你居然敢半路截下!憑什么讓你先用?!」

  眼看兩位郡守就要撞在一起,忽然一位尋常軍侯擋在了他們的面前,苦笑著看向了他們。

  「兩位使君!莫要如此!」

  「給我讓開!不然我將你一塊打!」

  趙頭罵罵咧咧的,就要上手推開他,北軍卻迅速進入戒備狀態,那年輕人也嚴肅了起來,「我奉將軍的令,鎮守在這里,不許任何人私斗,如今大行皇帝駕崩,在喪期鬧事者,當斬!」

  陳拾頗為不悅,「當斬??我大治汝南,

  使汝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家家富裕,陛下親自派人來表彰我的功勞,賞賜給我華服,你是什么人,也敢斬我?!」

  「我乃北軍軍侯王繼!!奉將軍之令!!」陳拾勃然大怒,正要辱罵,擋在他面前的北軍甲士卻低聲對他說了什么,陳拾臉色一僵,打量著面前的王繼,點著頭,「不錯...早聽聞周亞夫治軍甚嚴,沒想到,麾下都是如此,能恪守本職,不畏權貴,實在難得...我就喜歡你這般有膽識的人!我今日就不跟那廝計較了!」

  趙頭狐疑的看著陳拾,又看了看面前的軍侯,「你犯什么病?若是怕了我便直說!何以拿個軍侯來當理由?」

  陳拾聽到他的辱罵,臉上卻

  沒有半點的怒火,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王繼,「小軍侯,我便回去了,不打擾你辦事,只是那廝不是個好相處的...你要妥善處置,若是遇到什么麻煩,盡管與我說!」

  趙頭更懵了,陳拾卻不理會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為他駕車的馭者都有些驚訝,「使君...何以退卻啊?折損了顏面!」

  「折損顏面??」

  若不是喪期,陳拾就要笑出聲了,「今年這廝能從廟堂再拿到一頭耕牛,我就跟著他姓!!」

  這場騷亂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后面卻又來了一個插隊的。

  「讓開!都讓開!!!」

  有人大吼著,完全不給面前的郡守們顏面,郡守們紛紛回頭,卻看到了一輛五馬之車,不少人心里不滿,還是讓開了道路,讓其先行。

  直到馬車即將到達最前頭的時候,無論馭者如何喊話,前方的人就是不肯讓路。那駕車的人終于忍不住了,起身罵道:「趙王車架在此,前往長安祭拜兄長,何人敢阻攔?!」

  前方那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人,皺著眉頭,神色很是肅穆,正在觀望著的諸多郡守都是一愣,此人乃是南陽郡守蟲捷,蟲捷面對那趙王的馭者,絲毫沒有畏懼,「趙王來祭拜兄長,我們是來祭拜君王...這兄弟之情與君臣之情難道還有個上下之別嗎?我們先來到這里,趙王后來,何以讓我們讓開道路呢?」

  「你不過是一個小郡守,怎么敢對大王無禮?!」

  蟲捷并不怕,一方面,蟲捷的南陽郡是個非常龐大的郡,無論是人口還是其他方面,都是首屈一指,其次,他的大父是開國十八侯,比起趙頭陳拾這樣的侯來說,他的食邑還是非常龐大的...而且,隨著晁錯的諸多政策國高于郡的情況正在得到改變,郡國漸漸變成同級,郡守們在廟堂的扶持下,已經起到了很好的限制諸侯王的作用,也不是那么的害怕所謂的大王。

  這其中更是涉及到廟堂與諸侯王的沖突。

  此刻,陳拾和趙頭居然站在了一起,偷偷看著遠處,一同吃瓜,趙頭忍不住說道:「這廝是真的威風啊,居然敢直接呵斥趙王...」「我要是有他的權勢,我敢往趙王臉上吐口水!」

  「不對啊,你的郡不是比他還大嗎?你阿父也是徹侯,你憑什么不如他啊?」

  「主要吧...這廝的大父是周呂侯的心腹據說當初在戰場上曾救過周呂侯的性命...因此與長樂宮那位的關系極為親近,他的阿父還活著的時候,每年都要去拜見那位,這位在長樂宮那位的眼里都是熟人,逢年過節的都給與賞賜...他怕什么趙王啊,說不定這么做都是得到了長樂宮的指使呢,我要是被長樂宮那位當成自家子嗣來對待,你就看我抽不抽那個馭者!」

  趙頭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么多的門道。

  「是啊,我早就給你說了,當郡守不能只是一味的得罪別人,你就是不聽,你剛才罵那個軍侯,罵的很開心吧?」

  「他也是長樂宮的???」

  「那倒不是,他是太仆的親外孫...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將他一頓訓斥...你還想治理潁川?沒有耕牛,你拿頭去治理啊?」

  趙頭頓時目瞪口呆,「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呢?」

  「我都示弱了,那么明顯,你看不出來?「壞事了!壞事了!」

  趙頭急的團團轉,在周圍尋找了起來,卻再也沒有看到那位平平無奇的小軍侯。

  你特么倒是早說自己是太仆的外孫啊!!裝什么剛直不阿的小軍侯?!

  「好了,別找了,安心看著吧,如果他們正面起了沖突,千萬不要猶豫,搶先去支持蟲捷。」

  「廟堂對諸侯王是一直都很警惕的,就指著我們這些人來壓制呢,在這種時候退縮,明年連郡守都沒得坐了...

  陳拾認真的說著,趙頭這次卻沒有反駁。將他的吩咐銘記在了心里。

  事情的發展真的如陳拾所猜測的那般,蟲捷的不退讓,引起了趙王的憤怒。

  趙王大概是連夜趕路,走出馬車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是那般的憔悴,眼眶紅腫,雙目無神,本來就傷悲又被郡守擋在面前,趙王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燒,如意握緊了拳頭,幾乎拔劍,咬牙切齒的說道:「給我讓開。

  「前方正在盤查,依次過關,大王也不例外,請大王安心等待。」

  「我要去見我二哥!!讓開!!!」

  「大王要去見兄長,我們也是去見君王.大王因為大行皇帝的逝世而悲痛,我們亦然。

  蟲捷卻壓根不退縮,這在開國初期,是不敢想象的,在那時,諸侯王將郡守叫過來訓斥,隨意羞辱,都是常事,看得出,其實廟堂的努力還是有些成果的,在這數十年的時日里,諸侯王的權力正在不斷的被壓縮,包括他們的地位也在下降,想要跟從前那樣隨意欺辱廟堂所委派的郡守,甚至下令罷免他們,治他們的罪,都是不可能的,諸侯王被削弱,郡守被加強。

  這里的騷動頓時引起了其他郡守的共鳴,他們紛紛靠了過來,臉色大多不善。既然有了人起頭,他們自然也知道該去幫誰。

  諸侯王是皇帝的親兄弟不假,但是跟諸侯王作對,其實也是他們的本職,若是因為對方的身份一味跪舔,那他們反而就沒資格當什么郡守了。

  各地的郡守都是隱約將諸侯王圍繞起來,若是諸侯王有異動他們將會是第一個動手的。

  他們調動軍隊甚至比諸侯王還快,時代已經不同了。

  劉如意只覺得悲憤,他本來在趙國視察各地的礦產,忽然得知二哥逝世的消息,晴天霹靂,如意當場暈厥,二哥對劉如意的意義是不同的,自從阿父逝世之后,劉盈就像他們的阿父那般,真正做到了長兄如父,如意一刻都待不住,醒來后就駕車沖向了長安,甚至都沒有先備案,沒有等廟堂的詔令,這才讓他搶在諸王前第一個到達這里。

  沒想到,此刻,連一個小小的郡守都敢跟自己作對,擋在自己的面前。

  劉如意雙眼通紅,悲憤交加,就要下令讓甲士去殺人。

  此刻,北軍再次出現在了這里,為首的是一個文吏,那文吏神色很是緊張,格外不安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趕忙對著兩邊行禮,「正是大行皇帝喪期,莫要如此為難下吏...陛下有令,諸王與郡守相遇,諸王先行...我知南陽郡守思君之心,只是有陛下的詔令,還請您莫要再這般,陛下也是急著要召見諸侯王,商談一些大行皇帝的后事...」這文吏說著,蟲捷瞇了瞇雙眼,還沒有回答。

  趙王卻再次叫上了。

  「聽到了嗎?還不快讓開?!」

  那小吏又無奈的看向了趙王,「大王...請您節哀,我們很快就為您讓出道路來,請您莫要再為難我們...」

  小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態度很是卑微陳拾狐疑的看著這一幕,看著那絮絮叨

  叨的小吏,他是越看越眼熟,這人到底是誰啊?自己怎么覺得這般眼熟呢??

  就在陳拾陷入沉思的時候,一旁的趙頭卻已經上頭。

  想起方才陳拾的吩咐,他迫不及待的站出來,「你這小吏,口稱得到陛下的詔令,又無法拿出來給眾人看,你是什么人,也能得到陛下的詔令?分明就是在幫襯趙王,趙王思兄,我們思君,這還能分出個高下?晁公新令,諸侯王無法調度各地的郡守,除非得到詔令,趙王又怎么能讓我們為他讓

  路呢?!」蟲捷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這一幕趙頭這一番話,頓時得到了不少郡守們的贊同。

  看似只是誰先誰后,實際上卻是廟堂與外王的先后....就在眾人喋喋不休的時候,陳拾看著那個年輕人,看著他唯唯諾諾,四處行禮的模樣,忽然悚然,大驚失色,急忙上前開始拉扯一旁的趙頭,「走,走,走,什么都不要說.

  趙頭茫然的被陳拾拉退了幾步,陳拾清了清嗓子,看著那個小吏,肅穆的說道:「諸位,此君說的有理,既然是陛下有令,我們身為人臣,豈能不從?外王入京,定然是有什么要事與陛下商談的!

  「我們還是不要在這里爭吵了,免得對大行皇帝有不敬。」

  陳拾說著話,郡守們一臉茫然,你這是什么情況?關鍵時候怎么還坐歪了呢??

  趙頭憤怒的罵道:「你今日到底是什么情況?手握大郡,何以是這般做派呢?!這小吏,分明就是勾結趙王!!」

  陳拾看著眾人,幾步走到了蟲捷的身邊,耳語了幾聲。

  蟲捷臉色大變,急忙擠出了一絲笑容,「陳君說的有理,我這就讓路...這位少君,多有得罪,請您勿要責怪,請趙王先行!!!」帶頭的蟲捷都選擇了讓步,其余眾人就是不理解,也只能讓開。

  趙王這才駕車一路狂奔,最先趕到了關卡,連正在接受盤查的馬車都讓開,讓他先過關。

  趙頭狐疑的走到了陳拾的身邊,「這小吏又是什么身份?」

  陳拾沒有搭理他,很快,那小吏就來到了陳拾的身邊,一臉的感激,朝著陳拾行禮,「多謝您,若不是您,我還未必能處理好這件事,實在是感謝...」

  陳拾看起來有些惶恐,急忙搖著頭,「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而已,我這位仁兄也是心里急切,并不是對你無禮,請你勿要怪罪...」

  「不敢,不敢。」

  那人連忙搖著頭,又跟陳拾說了幾句話,方才離開了這里。

  陳拾擦了擦額頭,趙頭狐疑的看著他,「你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如此害怕??難道他的后臺比太仆還硬?」

  陳拾瞥了趙頭一眼,「我真的不明白了..你不覺得這個后生看起來很像一個人嗎?」「虧你阿父還是...你仔細看看,他到底像誰?」

  「我們這一路是最為險要的,前頭有周亞夫坐鎮,在這里卻派遣了一個文吏和軍侯,這兩人的身份能簡單嗎?肯定是要鎮得住我們的...」

  趙頭認真的看著那個年輕人,那人臉色

  有些怯弱,只是身材修長,劍眉,雙眼很是英武,當他轉過身來指揮車架的時候,那張臉與另外一張臉徹底重疊,趙頭雙腳一軟,差點倒在地上。

  「韓...韓...」

  看著額頭上滿是汗水,臉色蒼白的趙頭,陳拾不悅的說道:「你這廝今日真的是不走運啊,前頭抱怨北軍防備你,被周亞夫聽了個正著,在這里先后得罪太仆和太尉...我覺得吧,你進了關后,就閉上嘴,什么都不要說了,不然你這開著四馬之車進城,最后坐著囚車回去.....」

  趙頭急忙點著頭,果真不再言語。

  消息在諸多郡守之中來回的傳遞,一時間,這些郡守們都變得知書達理,溫和守序,這道路被治理的僅僅有條,再也沒有發生任何的沖突。

  當梁王來到這里的時候,沿路的那些平日里猶如虎狼般兇狠,常常帶著軍隊做出各種騷操作的郡守們都溫和謙遜的讓開道路,各個都在請求對方先行,放下了一切的成見和矛盾。

  梁王都驚呆了。

  這就是大治之世嗎???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