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家父漢高祖 > 第702章 認同套認同
  晁錯板著臉,對這位皇帝的兄長依舊沒有什么好臉色。在這些時日里,晁錯引以為大敵的,就只有這位南邊的吳王。

  燕王有勇卻暴躁武斷,梁王國強卻才疏學淺,齊王富裕卻無大志向,長沙王強將卻膽小懦弱,趙王昏庸無能。

  而如膠東,河西,城陽等諸王更是不值一提。

  唯獨這位吳王,國強民安,上下一心,本身野心勃勃,長與智謀,善攏人心,簡直就是廟堂的第一大敵。

  整個吳國都愿意為他而死戰,廟堂派去監督他的大臣最后都心甘情愿的為他所用。晁錯之所以有如此強烈的削著念頭,大概還是出自對這位吳王的深深忌憚。

  他的威望太高,實力太強,不說他有沒有謀反的想法,但是已經具備了初步的謀反實力,他不謀反,那他的兒子呢?他的孫子呢?

  晃錯以充滿敵意的眼神打量著面前的吳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劉恒倒是很平靜,絲毫不懼。

  「吳王當真是有膽魄啊,裝模作樣的來我這里,提議削著?呵呵,大王就不怕失了宗室之心嗎?」

  晁錯挖苦道。

  「過去的時日里,頗得晁君的關照,晁君年年都要為我吳國輸送大量的人才,真人心里感激不盡,今日特意前來,拜謝一二。」

  劉恒很是認真的回答道。晁錯頓時破防,險些破口大罵。

  他時不時派出一些人去分割吳王的權力,監督吳王,可派去的人去了吳國就不聽他的了……為吳王所打動,直接投奔了吳王,有的還寫回書信,勸說晁錯不要對自家大王有這樣的敵意....

  晁錯咬著牙,憤怒的說道:「你有什么事便直說,不要耽誤我辦正事!」

  劉恒這才開口說道:「我這次,是為了王權之事而來的,你要操辦的事情,說是削藩,只怕不太恰當,陛下也從未說要削弱諸侯國,削弱的應該是王權才對,諸侯國強盛,對大漢來說是好事,諸侯王強盛,那才是壞事....這些時日里,我一直都不贊同你的想法,不是因為反對你限制諸侯王,而是反對你削弱諸侯國。」

  「你自己常常說,諸侯國的百姓只知其國,不知有廟堂....而你又何嘗不是呢?你始終都將諸侯國當作外人,聽到哪個諸侯國開始富裕強盛,就開始戰牙咧嘴的,難道說,這些諸侯國的百姓,就不是廟堂的子民了嗎?作為廟堂三公,你應當為諸侯國的強盛而開心才對……」

  晁錯此刻反而不生氣了,他冷笑著。

  「按你的說法,我倒是應該上書給諸侯國減免稅賦,讓各諸侯國積累更多的糧食,蓄養更多的軍隊?」

  「你不是一直在推行郡國等同嘛….說實話,寡人從前還是很期待這件事,一直都在注意著你的做法,可惜啊,的做法,讓寡人頗為失望。」

  「寡人還以為你是要將諸侯國變成郡,沒想到,到頭來是將郡變成了諸侯國。」「如今的郡和諸侯國有什么區別呢?郡守跟諸侯王都沒有分別了....你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次才迫不及待的對郡守們下手,對吧?」

  晁錯臉色一沉,「天下大一統的時日終究還是太短,地域之觀念是很難改變的,各地視外郡人為外族,毫無認同,更別提是諸侯國了...想要扭轉這種看法,能做的只是大規模的打通各地的來往...」3

  「所以你才那般的贊同食貨府...向來重農的晁錯,高調的支持食貨府,就是因為商業能加快各地的交流,能打破這種非我族類的隔閡對吧?」

  聽到劉恒的詢問,晁錯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搖了搖頭。

  「能猜到這件事的人很多,陛下曾對我說,交流有兩種,一個是戰爭

  ,一假是商貿...我當然只能采取第二種,商賈們在各地流竄,陛下又打開了對百姓們的限制,允許他們外出,甚至鼓勵那些余丁前往各地郡縣生活....這都是為了改變以郡為國,排斥他郡的情況.....」

  因為還沒有經歷過被胡人弄得幾乎滅種的情況,因此在此刻各地之間沒有同一個作為同一個民族的認同,大家見面了,不會說我們都是漢人,而是說我是汝南人,你是穎川人…我們之間就沒什么關系,很多時候甚至帶著敵意,郡縣都是如此,更別說是諸侯國了。

  劉恒點著頭,「所以你才想積極操辦那個刺史制吧?太子提出刺史制,是為了治理地方,而你,卻是想要在郡上形成同一個州的認同,起碼,往后汝南人和穎川人見面就不會互相打殺,會覺得大家都是豫州人...是同一個地區的了,刺史麾下,有郡,有諸侯國,也就是說,郡和諸侯國都會有同一個地域認同……其實你還是挺有想法,挺有才能的,我敢說,廟堂大臣,很少有能比得上你的。」

  晁錯只是覺得很憤怒,他咬著牙,「呵,沒想到啊。」

  他憤怒的不是吳王看出了他的想法,而是這天下能理解他的想法,與他為知己的,居然是他心里最大的敵人。

  「我可以幫你來操辦這些,無論是刺史,還是限制王權...當然,我還是更擅長王權這一塊,我在宗室里,還是頗有話語權的...你想要讓王權達到什么地步?若是你要讓諸侯王完全成為擺設,大權完全交給大臣,在這一代,起碼還是做不到的,不是說我們不愿意放手,而是情況還不允許,廟堂還需要我們這些人,或許再往后三四十年,地方大治,道路四通八達,廟堂的命令可以傳達到任何一個地方,到那個時候,諸侯王就可以安心在王宮里游玩,權力出于相……」

  「這個我明白,我要推動諸侯國的革新,讓諸侯國與郡一類,權力三分,諸侯王可以督促他們做事,廟堂允許的情況下可以統帥他們迎敵,但是不能再作為一國之君,肆意橫行……并且,要服從派遣的刺史....刺史必須要有資格監察諸侯王。」

  「可以。」劉恒點著頭。「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晁錯開口詢問道,他不相信面前這位會無條件的來幫助自己,劉恒盯著他的雙眼,「很簡單,事成之后,我要你辭三公之位。」

  「我擔任三公,會讓你覺得有威脅嘛?」

  「不,大漢目前所需要的是穩步向前,你過于激進,不適合繼續擔任三公。」

  「好,若是能辦成這件事,我就上書請辭,不過,陛下是否會答應,那就不好說了。」兩人就此達成了協議。

  與此同時,長樂宮內,趙佗正在跟呂后聊著一些過去的事情,兩位老年人還是挺有共同話題的。

  他們談起秦國時的情況,周邊的年輕人恍若在聽天書,完全不能理解那個時代。「我看南越王是愈發的硬朗了...比當初拜見我的時候還要年輕了很多啊。」

  呂后感慨道。

  趙佗搖著頭,「怎么會呢,我長期在南,那邊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到處都是瘴氣,一下雨,就下的沒完沒了的,我這老骨頭啊,一逢下雨,就疼的無法忍受……當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恨我這兒子,又沒有什么才能,才疏學淺….唉,倒是太后,當真是越來越年輕了啊。」

  「哪里的話…如今,我不拄拐杖,已然無法走路….飯量也是越來越少,吃不得一碗米。」

  趙佗輕笑著,「還是那張相的身體最好啊,我聽聞,張相如今還能吃肉飲酒,還常常納妾…當真是.,...」

  「您也不賴啊,我可是聽說,您在南越,常常與甲士搏斗,互有勝負…我知道您是有勇力的,當初因為武藝最出眾,故而留在始

  皇帝身邊保護他,后來出征南越,更是常常以少勝多,手持長矛,徒步沖鋒,斬首數十,一戰而升三爵,無人能擋....」

  「南越人都極為驚恐,見到您都不敢再交戰,到如今,您的威名還不曾削弱……」趙佗臉色一變急忙搖著頭,「這都是些謠言,我這年齡,如何能跟甲士搏斗,不過是鍛煉身體,那些甲士也都是讓著我,怕我受傷而已,不知怎么就傳成了我與甲士搏斗…..天下豈有年近八十還能與甲士搏斗的人呢?還是得您,容光煥發.....」

  一直都在旁聽的劉長終于忍不住了。

  「對對對,你們都很年輕,一個力搏甲士,一個幻光煥發,就我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咱能不能換個話題?」

  兩人的談論頓時就被打斷了。

  劉長一把抓住趙佗的手,「既然聊完了,你跟我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談!」趙佗就這么一路被劉長拖拽著來到了厚德殿,劉長松開了手,打量著面前的老頭,「阿母還真沒說錯,你還是挺有力氣的,你要是年輕個三十歲,說不定我們還能打過一場…」

  沒有呂后,趙佗的臉色頓時就放肆了不少。

  他得意的說道:「老夫要是年輕個三十歲,能把你按在這里打。」「呵,項羽都不敢說這樣的話!」

  劉長頗為不屑,舉起了自己那手臂,高高隆起的肌肉,「看到了嘛?」「你把老夫從長樂宮拖過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劉長無趣的坐了下來「我有事要你幫忙,你要全力相助。」

  「老夫在南邊活得太久了,都不知道中原的禮儀已經變成了這樣,找人辦事,還是這般模樣,你干脆躺在床榻上,就說:趙生,幫我做了這件事…這樣不是更好嘛?」

  「晁錯要削王,四哥已經答應要出面了,四哥在諸王里最有威望,而你呢,是諸王里最老的那個,年紀都快比得上四個膠東王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四哥,跟著他來辦成這件事,只要你們兩人同意了,我想其他諸王就不敢反對了,這件事,我也不會完全交給你們來操辦,我會親自出面,但是具體的事情,還是得你們來辦。」

  「我若是親自開口,他們肯定也不會反對,但是吧,二哥剛剛逝世,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開口...還是你們來吧。」

  趙佗眼角一跳,「老夫就是諸侯王,要老夫自己削自己?」「你可以不削啊,被人逼著削和自己主動削,還是有區別的吧?」「你要是不削,我就只能掐著你的脖子來削了。」「就你這番話,都可以遺臭萬年了...」

  「放心吧,不會的,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這些話的,司馬喜今日休假。」

  趙佗輕輕撫摸著胡須,說起來,趙佗早已沒有了過去的想法,什么割據一方現在都是統統不存在的,以大漢的強度,這發展規模,任何人妄圖割據,能守一個月都是祖墳冒青煙,更別說,如今的南越,也根本不是他當初的一言堂,內部傾向大漢的人不少,他今日說割據,晚上可能就有人進來割他的腦袋換軍功了。2

  限制王權是必然的,是無法避免的,但是吧,也不能答應的這么快,起碼也得給自己弄點好處吧?

  「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幫忙。」

  劉長不屑,「就知道,你就不能像四惡那般大公無私嘛?說吧,什么事?」

  「以大漢的制度,我逝世之后,嫡子繼承王位,而庶子們卻只能封侯....我想,若是可以,在我逝世之后,將我兩個庶子也封為王….不需要太大的疆域,哪怕只有幾個縣...」

  到了如今,老頭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宗族了。

  而推恩令不是無條件的封,是看血統的,只有嫡子才能得到封王的機會,就說齊王,齊王逝世之后,也只

  有那三個嫡子封了王,其余子嗣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好點的能封徹侯,其他可能就只是個關內候,連食邑都沒有….而趙佗只有一個嫡子,他若是死了,他的兒子能繼承一塊土地,封為王,其余郡縣,就要落在廟堂的手里了。

  趙佗看來是對自己的嫡子很不信任,讓自家多兩個小王,家族的傳承就不會輕易斷送,哪怕嫡子出了事,其余兩脈還能繼續,而在大漢當徹侯是很危險的事情,每年都有徹侯被罷免,封王就有了保障,只要不犯下大錯,就不會輕易被除國。

  「這不難,我可以做主。」

  「本來就是要推恩的,既然你想讓庶子們也能繼承你的諸國,那我就隨你的心意,等你死了,我會讓你的兩個庶子也繼承王位。」

  趙佗松了一口氣,「你莫要怪我,我的兒子不成器,生性如此,我一直都很擔心,他會為我招惹大禍,弄得宗族皆滅,而徹侯....唉,這一年都不知罷免多少徹侯...我已經老了,所在意的只有宗族里的那些后人。」

  「無礙,我能理解,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接下來我們就談一談正事,你有什么想法?」「諸王之內,梁王和長沙王定然不會有什么意見,膠東王畢竟年幼,縱然有意見,也不敢反駁兄長,而所要在意的,就只有燕王,趙王,河西王齊王這幾位,燕王暴躁雄武,而且素來有報復,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手里的大權,趙王的為人,我在南邊也曾聽聞,據說是個殘暴無謀的君王,至于河西王,他年輕,又有周勃這樣的人輔佐他,多次對外征戰,而且他阿父剛剛逝世,也不好強硬的出手....至于齊王,齊國強盛....」

  聽到趙佗的分析,劉長搖著頭,「不對。」

  「劉祥這個豎子,在過去是很沖動的,可如今嘛,早就學乖了,周勃年紀大了,上戰車都費勁,壓根不會有什么問題,趙王就更是如此,趙王對廟堂沒有丁點的威脅,反而是廟堂對他的威脅太大,要不是我攔著,趙王都已經被處死幾十次了,齊王剛來長安,就急忙來跟我認罪,到現在都嚇得不敢出殿,唯獨會反對的,可能就是燕王了。」

  「但是吧,燕王這個人,與我的關系是很好的....」「那陛下還在擔心什么?何須如此麻煩?」趙佗有些茫然。

  「我不是擔心能不能限制他們,我只是在想如何限制他們才是最好的,諸侯王目前還不能完全成為擺設,要為朕鎮守四方,這其中的一個度,是很難把握的,你以為四哥就是來幫著我鎮壓他們,讓他們不敢說話??你未免有些太小看我了,這就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四哥是幫我把關,不至于削太狠。」

  趙佗點了點頭,恍然大悟的說道:「看來我確實是老了。」

  「可不得老,你是給始皇帝干過護衛的,那始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你給我說實話,當初始皇帝煉丹,是不是被你們三個給偷吃了?一個是始皇帝的圖書管理員,一個是他的醫,一個是保鏢……結果到現在,你們三個還活蹦亂跳的…「

  趙佗輕笑了起來,撫摸著胡須,「或許如此吧。」

  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呂祿起身,說道:「這都是陛下的功勞啊!在陛下的治理下,老人越來越多,壽命越來越長,這正是陛下仁德之政的最好體現!在陛下的仁德下,老臣們無病無災,各個善終,陛下實乃千古一帝!!」

  劉長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你是什么情況?誤食了張不疑的藥?」

  呂祿清了清嗓子,「陛下,臣也有一事相求。」

  機接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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