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我手上的柳木針就要滑出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也提到了嗓子眼兒,我還是頭一次給真正的尸體縫尸,沒想到,居然會掉針?難道,宋勇他不肯我為他縫尸?
我咬牙,緊緊地捏住柳木針。
剛好,我這一下捏住了針鼻兒的位置,不但捏出了柳木針,而且,還捏住了后邊的麻繩。
后邊的麻繩只剩下一小段兒,就要滑出去了,我這么捏住,總算是停了下來,手上不敢動,我只是看著宋勇的尸體,再說。
“宋勇!”
“你這啥意思?你死在了白河底下,我給你縫尸療傷,是為了讓你減輕痛苦,你還不愿意嗎?”
我這么說著,宋勇的尸體依舊在抖動。
再這么動下去,一旦真的掉針,可就沒法給宋勇縫尸了。
我抬頭,看向黛瀾。
“說句話,讓宋勇冷靜下來!”
“他要繼續這么鬧,就沒法給他撿骨了!”
黛瀾都看懵了,很顯然,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經歷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驚悚了。
她看著我,一臉疑惑,顯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白剛立即提醒黛瀾。
“就說你女兒的事情。”
黛瀾慌忙地點頭,她立即說。
“宋勇,給你縫尸的那位胡先生,可是蕾蕾的恩人,是他幫忙,把蕾蕾從白河里給撈出來的,他真的是在幫你,也會幫蕾蕾的!”
“對了,你看,這是蕾蕾的頭花啊!”
黛瀾說著,一手撐住黑傘,另外一手,還把之前從水里撈出來的那個粉色的頭花,給放在了宋勇的手上。
我分明看到,宋勇的手,在碰到那頭花后,緩緩而又僵硬的把宋熙蕾的頭花,給攥了起來。
再回過神來。
我發現,果然宋勇不再動了。
暗自定了定心神,我小心翼翼地把快要掉針的麻繩穿好,繼續給宋勇縫尸,我估計,宋勇剛才抖動,不是因為他不想讓我縫尸,而是因為,他想起了他女兒的事情。
這次,還算順利。
大約兩分鐘的時間,我就把剩下的那段傷口,給縫了起來。
結扣,取針,完成這一處傷口的縫合。
不過,仔細一想,那種大鐵釘子直接把宋勇的尸體,都給貫穿了,毫無疑問,他的背后也有傷口,自然一樣也得縫上。
我看向白剛,跟他吩咐道。
“白剛,搭把手,我要給宋勇后背和后腦縫合傷口!”
白剛嗯了一聲,又沖我比了個大拇指。
“講究。”
說著,他過來,把宋勇的尸體掀了起來。
他自然知道,這上岸的尸體,不能直接扣在船板上,所以,他就用手扶著,讓宋勇的尸體側躺,而我蹲在側面,給宋勇縫尸。
我覺得,跟白剛的配合真的是越來越順了,他的確是個不錯的搭檔。
這個步驟完成,宋勇尸體上的傷口,就全部處理好了。
我撿骨師行鬼醫之職,到此也已完成。
接著,我再從木箱子里,找到一個白色的罐子,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抹在宋勇的眉心,手心,腳心,胸膛前心,以及百會頂心。
白剛問我。
“這是啥?”
我簡單回答。
“化煞粉,給尸體化煞,方可撿骨。”
鎮尸的話,要用四方釘,那是一種處理尸體,非常極端的辦法。如果是化煞的話,就要用這種化煞粉,只需要涂抹七心,如果死者心中無怨,方可化煞。
化煞粉在《撿骨筆記》之中,自然也有記載,其成分,主要是百觀香灰,墳頭蘑粉,以及泰山石粉。
為傷尸撿骨,化煞這一步相當重要。
涂抹好化煞粉。
我再拿出一枚香爐,放在宋勇的頭頂,點四根香,再觀其中第四根,香煙裊裊,看了一陣子,大約三分鐘,這根香燃燒得非常平穩,那便是沒問題了。
宋勇雖然死得詭異,但他并未郁結什么怨氣。
其實,并非所有的人冤死橫死之時,都能夠郁結怨氣,變成死倒復仇的,就比如,宋勇死的時候,被用這種詭異的方式,給釘在了水底,他想化煞,根本就不可能。
因為那兩顆釘子的做法,就類似于化煞鎮尸釘!
不得不說,那兇手的做事方式,還真的是絕。
這比殺人誅心,更可怕!
這種情況下。
如果找不到宋勇的尸體,他就得一直被困在下邊,用不能解脫。
只有找到他,化煞撿骨,才能夠讓他解脫。
隨著那香煙裊裊,我看到,宋勇尸體上的腐肉,已經開始加快了腐爛,其上的水分也在快速地蒸發,等一根香燒完,宋勇的尸體,便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其實。
一年多的時間,又泡在水里,宋勇的尸體應該早就沒了。
只是他心中的那一點點執念,讓他的尸體減緩了腐爛的速度,但現在,我已經為他化煞,執念散去,他的尸體腐肉自然也就化掉了。
宋勇的尸體,化煞成功,現在,我可直接為他撿骨裝金。
有了前邊的步驟。
后邊的撿骨,相對就簡單了許多。
我依舊嚴格按照流程,一步步給宋勇撿骨,糯米酒洗骨,我給他洗骨的時候,冷不丁的就看到,黛瀾的黑傘底下,還站著一個人。
頓時,我就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因為我看到了,那正是宋勇。
而且,我能夠清晰的看到,宋勇那額頭上,以及胸膛上被我縫過的痕跡,一個個針腳,都能夠看清楚。
這就是宋勇的魂魄嗎?
我看向他那邊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他的目光極為呆滯,嘴巴微微地動著,好像要說啥似的,但他根本不會發聲。
不過,他又抬手,指了指他額頭上,還有胸膛上的傷口,給我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他這是在對我道謝。
我這是第一次為傷尸撿骨,第一次行鬼醫之職,沒想到,給尸體縫尸,等尸體化煞皮肉腐朽掉之后,死者的魂魄竟也被我縫好了。
我都不知道,這柳木針和麻繩,竟如此神奇。
師父說,撿骨一脈,博大精深,取眾家之長,以前我覺得,他夸張了一些,可現在看來,這一行,還真的沒我想象中那么簡單。
我也的確只是個剛入行的小子,以前只看到了這一行的,冰山一角而已。
我微微點頭示意,繼續給宋勇洗骨。
宋勇就站在黛瀾的旁邊,但是,黛瀾看不到他。
不過,宋勇看著黛瀾,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卻好像有些復雜。
總之,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樣一種情緒。
洗骨,曬骨,撿骨點紅。
接著,再給宋勇做頭。
也就給宋勇做頭的時候,稍稍費了一點兒勁兒,他的頭骨開裂了,我需要用石膏將其修補起來,修好再用棉紗包起來,給他做臉,畫五官。
一切順利完成,宋勇站在那傘底下的影子,卻早已不見了。
等裝金封甕完成,我便將宋勇的金甕,交到了黛瀾的手上。
黛瀾對我是連連道謝。
可我卻漸漸地覺得,這個女人,好像沒那么簡單。
宋勇并非溺亡,而是被釘死在水底的,宋熙蕾的眉心和心口位置,其實也有傷口,怕是也有與他父親宋勇一樣的經歷,到時候,我估計也得為她行鬼醫之職,替她縫尸。
不過,說也奇怪。
宋勇被釘住眉心和心口,被死死地困在了水下,沒有成死倒。
而宋熙蕾可能也有一樣的遭遇,居然變成了死倒,并未被困在水底,到底發生了什么?
給宋勇撈尸比較順利,這會兒還不到中午,白剛劃船,我們原路返回,隨后,我們必須得去宋熙蕾家一趟,看看她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們從白河上過的時候。
下意識的,我沖著河心島那邊看了一眼。
我發現,那邊停靠著很多船,島上人來人往的。
之前那梅老婆子說,河心島上的農家樂,一定會再開起來的,難道說,現在已經開起來了嗎?
不過。
我們的船并未從河心島那邊過,也看不清島上的具體情況。
上了岸,我們繼續坐著黛瀾的車,她的司機把我們送回了白剛的家,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黛瀾已經把宋勇的金甕送走,供奉了起來,這會兒,她已經回到白剛家門口,來接我們了。
再次坐上黛瀾的車。
我發現,之前黛瀾塞在宋勇尸體手中的那朵粉色頭花,這會兒,居然放在她這輛車的中控臺上。
我都不知道,她啥時候又把這頭花給拿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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