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龍涎香愈發濃郁，女官忍不住悄悄瞄了圣人一眼，又安靜恭順的低斂眉眼。
蕭奕跪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圣人才緩緩開口：“蕭奕，你可知錯？”
暗紅曳撒垂落身側，蕭奕神色自若。
“臣不知。”
“方才淳陽來，跟朕告了你一狀。”這聲音有些氣弱，卻絲毫不損身為上位者的威懾：“說說吧，你與姜云姝是怎么回事？”
“臣確實心悅姜家姑娘。”
這回答出乎圣人意料，她抬高聲調：“心悅？”
“是。”蕭奕擲地有聲：“臣心悅姜氏云姝。”
“朕倒是不知，你何時對她起了這樣的心思。”
“去歲初夏，臣偶然于街上見她，驚鴻一瞥，便再難忘。”
圣人打量著蕭奕。
那雙墨色瞳孔依舊幽深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哪怕是圣人。
“你剛到朕身邊時年紀尚淺，身上還帶著在戰場染上的肅殺，光芒難掩。可如今，就連朕都看不出你的心思了。”
圣人一席話意味不明，周圍伺候的女官卻是惶恐的跪了一地，連呼“圣人息怒”！
蕭奕面上依舊淡然，不卑不亢：“如此，方不負圣人多年栽培。”
圣人對他是欣賞的，否則也不會放著外面那么多想要往上爬的人不理，唯獨對他施恩倚重。
“你若看中了姜云姝的顏色，朕可賞你美姬無數。”
“臣只愿迎娶姜云姝一人。”
“滿朝上下，你想娶何人都可以，唯姜云姝不行。”
“臣請圣人收回成命。”
圣人面色微寒，語氣也重了許多：“朕因何重用你，你應當知曉。”
“圣人明鑒，臣全然無半點私心，只是遇見的一心人恰好是她。”
“恰好？你當真敢問心無愧的說自己無半點私心？”
“臣敢。”
蕭奕忽然抬頭，那雙深不可測的鳳目第一次在圣人面前不加掩飾，展露的卻偏偏是不該屬于他的情欲之念。
一把刀若是有了軟肋，便不得用了。
“也罷，朕與你言盡于此。你只需想好，若你與沈家沾染什么瓜葛，便脫了這身飛魚服罷。”
蕭奕叩首，摘下腰間繡春刀雙手遞呈給女官，又有女官摘下他發頂烏紗。
從始至終，他面色一如從前，未曾動搖。
圣人胸膛極速起伏，沉聲吩咐：“按規矩辦。”
立刻便有女官垂首道：“蕭大人頂撞圣人，該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臣領旨謝恩。”
蕭奕依舊沒有半分遲疑，再次叩首，轉身大步退出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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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傳的最快的就是消息，這種刑罰素來是宮人最愛看的，可今日蕭奕受刑時，卻沒一人敢來看熱鬧。
按照規矩，蕭奕該去衣受刑，但行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沒人敢去扒蕭奕的褲子。
宮杖是特制的，往往二十杖便已夠取人性命。
“蕭大人，得罪了！”
隨著大杖落下，血色逐漸染紅了衣衫袍角，蕭奕滿額冷汗，攥成拳的指節蒼白無比，卻始終一聲沒吭，硬生生捱了過去。
“大人若是疼就喊出來，屬下已經為您備好了藥膏。”
蔣鴻雙手攥拳，聞著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撇過頭不忍多看。
好不容易捱到三十板打完，蔣鴻立刻叫人抬了擔架來，將幾乎成了血人的蕭奕抬了上去。
他不愿叫人看見大人這般模樣，解了外衣為其披了上去。
蕭奕想阻止他，可此刻他意識瀕臨渙散，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人挺挺，宮外有人接應。”
話說完沒多久，蔣鴻一行人忽然被攔住。
是裴正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