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回來了。
他原本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生似乎突然有了亮光。
那些之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也應該被重新揪出來，給他給簡寧，一個交待。
凡事沒有查不到的真相和前因后果。
他越了解簡寧，便越能想到五年前簡寧跌在陸淺淺的墓碑前，那樣木然地看著他，又竭力解釋。
但他當時沒有聽。
他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想當然了。
他的人生，很少犯錯，當時又是人證物證俱全。
加上心里對于簡寧的失望，對陸淺淺的愧疚……
贖因聚頭。
讓他親手將她送進了監獄。
“你覺得簡寧會殺人嗎？”傅庭堯突然問道。
“當然不會！”陳元明像被人拍了肩膀似的，猛地一哆嗦，“她那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做醫生的最看重的就是人命，她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違反職業道德的事情。”
傅庭堯看著他堅定的樣子，突然失聲笑了。
陳元明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只覺得有幾分悲涼。
“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傅庭堯嘴角的笑容漸漸凝固，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或許是這些事情他從來沒給別人說過，甚至連一絲一毫都沒有透漏過，這些事情和復雜的心情也像摞在一起的稻草一樣重重壓在他心上，這會兒能說出來一點，像是給那些濕漉漉的稻草曬了陽光，所以現在給陳元明說起來還真的格外有耐心。
陳元明沒想到他這么好說話，連剝瓜子的動作都輕了幾分。
他實在是好奇。
傅庭堯既然能隨身攜帶他和簡寧的結婚證，現在還為了她頻繁來到桃花源，還有聽他提起簡寧在這里的生活狀態時，那種最溫和的狀態……
陳元明不相信他對簡寧沒有感情。
但簡寧對他……
陳元明覺得，夠嗆。
雖然她回帝都的原因應該和傅庭堯脫不了干系，但他總覺得簡寧對他是有恨的。
或許和傅庭堯說的換腎有關？
那她那一身傷……
還是從棺材里爬出來的？
這些事情阿芳都有參與？
怪不得當時她們二人總是神神秘秘地說些什么。
陳元明這頭的思緒仿佛也清亮了許多。
這前前后后，當年突然出現的阿芳，好似也終于讓他看到了原因。
那她在那種時刻，幾乎是相當于在和傅庭堯作對了。
可她卻想到了他陳元明，是不是說明，他在她心里……
其實依然有著一定的分量？
陳元明突然感覺人生豁然開朗。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
愛不愛的早就不重要了，只要在最低谷的時候，能想到對方可以幫忙搭把手，這就已經是命運的恩惠。
代表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就夠了。
生活總有很多妥協。
但心底最深處的感情，始終沒有妥協，只是隨著時間變化，可能不再是愛情了而已。
陳元明的眼睛里也仿佛有了光。
瓜子也不吃了。
只是靜靜地看著傅庭堯。
他現在真心地想多為自己徒弟打聽打聽。
雖然那個死丫頭除了求他的時候，幾乎不喊他師傅。
但是自己收的徒弟，怎么都要寵著！
陳元明想了想，“你剛剛問酒后的事情，男主人公是你，女人是陸淺淺？”
這個問題就有些微妙了。
陳元明沒想著傅庭堯能回答。
但他卻出奇的痛快，“對。”
“那傅宥和傅加不是你們倆的孩子？”
“陳院長，這個問題有點超標。”他不想把大人的事情這么快就牽扯到兩個孩子，這些年來，他做父親已經不算合格……
雖然他看著沒生氣，但還是讓陳元明從心底憷了一下。
“不問了不問了。”但他心里還是打鼓，要不是陸淺淺和傅庭堯的孩子，不會是他和簡寧的吧……
畢竟按照傅庭堯那個問題來說，他和陸淺淺至今都沒發生過夫妻之實。
陳元明打開手機備忘錄。
把這點也記了下來。
這等傅庭堯走了之后，他都得和簡寧還有阿芳通個氣兒。
“現在是不是該你說了？”傅庭堯可沒忘記，他過來和陳元明講話的前提是陳元明要多和他說一說簡寧在桃花源的事情。
陳元明微微愣了一下，快速把字打完，然后關掉屏幕。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陳元明喝了口茶，把簡寧在這里的時光過濾了一遍，挑揀著無傷大雅的，到外頭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其實他說的這些，也的確都是別人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已經在肖蕭提供的相關資料里看過了。
陳元明這是防著他呢。
但哪怕聽第二遍，傅庭堯也絲毫沒覺得煩。
陳元明見他聽的認真，忍不住還是多說了一點。
畢竟傅庭堯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這人雖然從小就不像孩子，疑心也重，但不論如何，對他們這些老家伙們沒得說。
建立a院，也相當于從根本上直接把醫生的待遇提高了一大截。
逼得整個行業加速前進了十年。
“簡寧來的時候，不會講話。”陳元明指著自己嗓子比劃，“是后來養了很久，才慢慢好的，還有她的小指，指甲蓋都沒了，整個人已經不是一般的慘。”
傅庭堯心頭一震。
小指指甲……
“反正還有肚子和腎臟位置的傷口，嘖嘖……”
他越說說，傅庭堯就越心痛。
他之前總想著簡寧是主動想離開他。
“她來的時候基本已經沒救了，但幸好她生命生力頑強，有很強的求生意識，加上她自己本身也是醫生，在過來的路上已經對傷口做了簡單處理，這才算撿回一條命。”
但說起來，那種程度的傷，還能恢復的又快又好，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但誰讓簡寧的腦子本來就像奇跡一樣聰明呢。
一個西醫學學生無師自通處理醫學居然能在短時間內超越國內一流的醫大拿。
陳元明想到這些事情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說的，和肖蕭最近花了大精力查到的東西差不多。
傅庭堯也看到過那張照片，這次過來，也有打算從那家農戶手里把原版買走。
簡寧身上那些傷，是他一生的愧疚。
“沒人知道。”陳元明還在說，“簡寧在康復過程到底受了多少罪，也沒人知道每個做康復的夜晚有多疼。”
他好像突然變得正經了起來。
“所以傅先生，哪怕你今天不給我投資也沒關系，只要你好好對待簡寧，想好了再去招惹她，沒想好，也沒法給她一個交待的時候，你們兩個就先這么過，我可不希望我徒弟再受到傷害。”
姜還是老的辣。
但幸好，傅庭堯這顆姜雖然嫩，但也足夠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