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人將東西送下就走了。

  徐壽將并蒂蓮的紋路錦盒,送到花廳的時候,沈定珠正靠在蕭瑯炎身邊,為他盛湯。

  “王爺,太子殿下說,這盒子里的東西,是專門送給沈姨娘的。”徐壽的聲音都有些低沉小心。

  如此明目張膽地派人送東西到寧王府來,太子可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沈定珠微微擰起烏黑的黛眉,她仰起水眸:“打開看看。”

  蕭瑯炎平靜地喝湯,暫時不語。

  直到盒子揭開,沈定珠才看見,是她今日看上的那一匹朱紅色的珍珠緞。

  她輪廓漂亮精致的眼眸里,浮出絲絲縷縷的晦冷。

  太子竟敢這樣送東西挑釁,一旦消息傳到皇帝的耳朵里,不知要怎么想蕭瑯炎。

  兄弟二人為一個女人爭搶,是皇帝最忌諱的事。

  蕭瑯炎面色平靜,他揚眉,看了身邊的沈定珠一眼。

  沒想到,她的神情,更加淡然,在看見這匹珍珠緞以后,露出了嬌美的笑意。

  今日在制衣坊發生的事,蕭瑯炎早就聽眼線說過了。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沈定珠:“太子送禮,你很高興?”

  沈定珠伸手去撫摸那盒子里的錦緞,紅唇笑得飽滿:“怎么會不高興呢?太子殿下真是客氣了,我只是說了一句這顏色傅大小姐穿上一定好看。”

  “若是能讓我繡,我必然要在上面縫一對并蒂連理枝,這才配得上傅大小姐與太子琴瑟和諧,沒想到太子殿下記在了心上,還專門將布匹送來。”

  滿屋子一共十幾個下人,皆低著頭,聽到了沈定珠的話。

  蕭瑯炎有些意外的揚揚眉。

  這沈定珠的應對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強多了。

  沈定珠拍了拍盒子,對徐壽道:“勞煩徐公公將這個遞給沉碧,待今晚得空,我便能繡出來,必不叫太子殿下一番心意付諸流水。”

  徐壽看了看蕭瑯炎的臉色,見自家主子沒什么反對的情緒。

  還點點頭:“就聽她的吧。”

  徐壽這才應是告退。

  待用完餐飯,沈定珠挽著蕭瑯炎的胳膊,陪著他在王府后花園散步。

  漫天黑夜,廣袤無邊,凜冽的北風吹過寥落的枝頭,樹枝顫顫得可憐。

  他們身后,徐壽帶著奴仆們提著燈,遠遠地跟著。

  蕭瑯炎語氣淡然地問:“今日在制衣坊受了太子的委屈,回來為何沒有主動告訴本王?”

  沈定珠轉眸看他,粉酥嬌膩的明媚小臉,帶上一層染霧的笑。

  “那怎么能叫欺負?”她看向前方,美眸黑冷,語氣也跟著淡了淡,“太子殿下的眼里,我不過是一個物品,仿佛他從王爺這兒搶走,才算勝利,并非真的喜歡我。”

  “所以,我不曾上心,也自然應對得了。”

  蕭瑯炎目底漆黑如同頭頂的玄夜,他沒什么笑容:“你就不用親自動手了,本王會找兩名繡娘今夜替你,明早繡好送往東宮。”

  沈定珠微微一怔,飽滿的桃色唇瓣邊,綻放出清甜的微笑。

  “妾可以理解成,這是王爺在心疼妾嗎?”她長睫輕眨,神色水媚。

  蕭瑯炎站定腳步,轉而攬住她的腰,在后面的那群奴仆眼中,二人相處親密。

  但唯有沈定珠知道,她和蕭瑯炎四目相對時,兩人的目光里,像是隔著天塹般的長河,各懷心思。

  “本王希望,你為本王做的,都是有用之事,傅云秋那邊說,你與太子今日在隔間密談了片刻,對蕭玄恪,你盡量離遠點,本王不希望看到你在太子和她之間周旋。”

  沈定珠聞言,輕輕一笑,絕艷不可方物,但眼神卻是冷的。

  “王爺請放心,妾絕不會回應太子殿下什么,更不可能威脅到傅大小姐的地位,也請她無需多慮。”

  蕭瑯炎卻皺了皺眉,他沉息片刻,想說什么,終究作罷了。

  當天夜里,沈定珠為了營造出自己在做繡工的假象,一整夜都點著燈火,卻睡了一個飽滿的暖覺。

  她次日起來的時候,蕭瑯炎已經派人,將“她連夜繡的”那件朱紅珍珠霞帔送去了東宮。

  三四日過去,蘇問畫果真沒有再來打擾過沈定珠,而朝中也傳來了太子受訓,寧王遭重用的消息。

  皇上徹底將吏部的權勢放給了蕭瑯炎,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拿御史狀告太子驕奢淫逸的罪名,狠狠地叱罵了太子一頓。

  最后,皇上將太子禁足東宮半個月,不許旁人探望,命他好好思過。

  沈定珠聽說消息的時候,只覺得皇上的心太偏了。

  皇上不過是想警告太子,不得再干出那種與兄弟爭搶女人的荒唐事,但又想保存太子的顏面,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只罰了他半個月。

  若對象換做蕭瑯炎,只怕會讓他坐上三年的冷板凳,不予重用。

  離除夕還有五六日的時候,武仁從商州傳來了好消息,宅子已經順利抵價賣了出去,待初五一過,他就能采購糧食了。

  為了不耽誤主子的事,武仁在來信里主動說,要留在商州過完新年。

  沈定珠知道他是個實誠人,回信的時候,賦了二百兩的銀票過去,讓他在商州別苛待自己。

  桂芹知道了這件事,更對沈定珠千恩萬謝。

  自打蕭瑯炎接管吏部,便忙得不可開交,已有四日不曾回王府。

  恰好凌風從漠北來信,報來喜事,等沈定珠知道,恐怕要為此高興三四日。

  蕭瑯炎從吏部官署離開,馬車剛過拐角,就急急地剎停。

  “王爺,傅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芳惠攔車。”駕車的陳衡壓低聲音,對內道。

  蕭瑯炎冷皺的眉宇漆黑深沉:“何事?”

  芳惠壓抑的哭腔從車外傳來:“王爺,救救我們家小姐吧,她……她出事了!”

  與此同時,寧王府中,沈定珠正在招待剛剛從宮中來的御監一行人。

  兩個大太監,帶著九個禁軍,使得正廳里,氣氛森嚴肅殺。

  沈定珠看了一眼桌子上,他們帶來的食盒,微微抿起唇瓣。

  “兩位御監大人請再稍等片刻,王爺近日事務繁忙,甚少回府,剛剛已經遣人去吏部尋了。”

  端茶的老太監生得一雙精明的眼睛,他先喝了兩口茶,尖細的聲音道:“無妨,雜家來得不巧,王爺事忙是應該的。”

  “不過,皇上心疼王爺忙碌,怕天寒地凍,王爺身子遭不住,所以特地賞了一碗強身健體的靈丹妙藥,這藥若是冷了,就不好下咽了。”

  沈定珠羽睫一顫,頓時朝那食盒看去。

  她內心驚愕,皇上好端端的,賜什么藥?莫非,皇上提前病倒了,而食盒里,正是前世他找人為他嘗試有沒有毒的解藥!

  沈定珠目光掠向老太監身旁,站著的那個稍微年輕點的御監。

  他垂眉搭眼,生的老實模樣,可沈定珠卻認得他,這是太子安插在御監的一枚棋子,叫懷壽。

  懷壽前世曾受太子指使,給蕭瑯炎下毒,但計劃未遂,身份敗露。

  若是他跟著來送藥,誰知這湯藥中,太子有沒有指使他另外下毒!

  就算蕭瑯炎死了,也不會查到太子頭上去。

  沈定珠垂下眉眼,眸底深處,光澤急轉。

  就在這時,老太監等的不耐煩了,站起身來:“看來今日是等不到寧王殿下了,請沈姨娘幫雜家帶句話給王爺,這藥湯,皇上分別賞賜了他,還有宣王、明王,一共三位殿下。”

  “可惜王爺今日不得空,改日若是再想喝,只怕也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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