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抬眼怔怔,那張蒼白的小臉望著蕭瑯炎,片刻后,臉頰從蒼白,轉為淡淡的一片薄紅。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身上的被褥,低聲軟軟地道:“就算妾愿意,王爺也得等妾全部好了再說。”

  蕭瑯炎這個毫無人性的東西。

  她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他居然看見她以后,提出的第一個要求是侍寢?

  沈定珠在心里將這個男人罵了好多遍。

  沒想到,頭頂卻傳來蕭瑯炎的嗤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本王指的,不是這一件事。”

  沈定珠怔了怔,水汪汪的眼眸泛著好奇:“那到底是指什么?”

  蕭瑯炎不急著回答,指了指一旁的藥,示意沈定珠喝了才說。

  沈定珠自然拗不過他,猶豫兩下,便果斷端起來,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

  她被苦的黛眉緊皺,飽滿的唇瓣邊沾著幾滴褐色的藥汁,更顯得眼里委屈的水漬晶瑩。

  “王爺現在可以說了?”她拿袖子沾了沾下頜。

  蕭瑯炎這才坐在榻邊:“本王要你完全做我的人,是叫你沒有隱瞞,可是,沈定珠,你不誠實。”

  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未達眼底已然散去,只剩下冷峻面孔上的一片凜冽。

  那雙薄眸仿佛霜雪,帶著洞穿人心的凌厲。

  沈定珠心頭沒來由地心虛一顫,嘴上已經下意識辯駁:“妾的過去,不是已經明明白白地攤開來給王爺說過了嗎?”

  蕭瑯炎眼神幽冷:“你可能還漏了一件事,本王只提醒你一次,你想好回答,否則,本王不會盡全力為沈家平反。”

  這么嚴重?

  沈定珠望著他眼里濃稠如墨的色澤,舔了舔干澀的唇。

  “王爺問罷。”

  “玄甲軍。”蕭瑯炎只說了這三個字,但卻讓沈定珠心中暗驚。

  蕭瑯炎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他在詐她的話!

  先帝手上的這支玄甲軍實力強大,可清君側,顛覆王權,改易君主。

  前世的時候,沈定珠哪怕成為了蕭瑯炎的寵妃,還聽他說一直在尋找這一支十萬人的玄甲軍。

  他們到底藏匿在哪里,沒有人知曉。

  對于君主來說,這樣的兵馬,不握在自己的手里,始終是個禍端。

  可是對蕭瑯炎現在這樣的身份來說,玄甲軍若是能為他所用,簡直如虎添翼,必能幫他奪得這天下!

  但……

  見沈定珠神色變幻,蕭瑯炎涼眉幽幽挑起:“看來你還是不肯說,對么?若是如此,本王給你的機會,你已經用盡了。”

  他站起身就要走,仿佛沈家的事,再也沒得商談的余地。

  沈定珠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半個身子都懸空了,險些掉下床榻,蕭瑯炎反手一握,便提著她的手腕,將她送回了榻上。

  他薄唇微抿,臉上的笑淡泊得像云,隨時都會散去。

  “怎么,你想說了?”

  沈定珠的黑發柔順地貼服在頸間,水眸碩圓。

  她聲音輕柔,蹙著一對黛眉:“不跟王爺坦白,是因為妾沒有把握,父親曾確實提過玄甲軍的事,但他說,這是先帝交代他,萬死都不能泄露出去的機密。”

  “而這件事我之所以能知道,是因為父親下朝和母親在房里密話時,被剛走到門口的我聽去,有關于玄甲軍的消息,我知道的甚少,若是真的有,為何我們沈氏全族蒙難那日,所謂的玄甲軍沒有出現幫忙呢?”

  “王爺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妨有朝一日,親口問一問父親吧。”

  蕭瑯炎目光幽冷,半瞇著薄眸盯著她片刻,忽然道:“絕馬寺那夜之后,接你回去的家仆,是誰?”

  沈定珠感到納悶的回答:“就是姨母的下人呀,怎么了?”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蕭瑯炎的聲音變得淡然許多:“玄甲軍近幾年只傳出過兩次消息,而兩次都與你有關。”

  第一次,是絕馬寺那夜,蕭瑯炎的人得知,大批玄甲軍夜色中現身,騎著鐵馬,朝西快速奔騰而去。

  第二次,便是去年的花燈匪亂,有不少玄甲軍混雜在人群里,與匪賊打斗,最終將他們逼退,可一轉眼,這些訓練有素的死士也不見了。

  面對蕭瑯炎的質疑,沈定珠神情無措:“這世上的巧合多的是,若妾真的有那么大的本領就好了。”

  說罷,想到抄家那日的無助,以及險些被歹人丟去軍營為妓的悲痛,她眼淚簌簌,哭的梨花帶雨。

  蕭瑯炎面上的冷色微微僵住,聲音情不自禁地軟下來幾分。

  “本王又沒怪罪你,哭什么?”

  “妾哭自己命苦,若是抄家那日一頭撞死,便也不會過上現在生不如死的日子。”

  蕭瑯炎神情陡然陰沉:“生不如死?本王待你不好嗎?”

  沈定珠抬起淚眼,水珠從眼眶中滑落,順著下頜滑落至脖頸,最后跌入一片最為柔嫩的深處。

  她哽咽著說:“王爺待妾好,就像是對待外面的一只小鳥、小貓兒一樣,心里何曾真正地信任過妾。”

  “說到底,還是傅大小姐命好,什么都不做,就能引來王爺的在乎和尊重,妾百般討好,末了也抵不過王爺的猜疑。”

  見沈定珠哭得厲害,紅唇喘著哭腔,還沒完全病愈的臉,更為蒼白,像萎靡的牡丹。

  蕭瑯炎擰眉,伸手過去,拿長了薄繭的指腹不斷給她擦淚。

  “好了,別哭了!你提傅云秋做什么,你們本就不是一種人。”何況,他對傅云秋的方式,有什么好羨慕的?

  沈定珠再度看向他,眼中難免帶了點賭氣的意思:“王爺即便不說,妾卻也知道,昨天您遲遲不回,是因為照顧傅大小姐去了。”

  蕭瑯炎沉了沉聲音:“鬼醫告訴你的?”

  沈定珠別過頭:“王爺若是問心無愧,還怕別人說?”

  蕭瑯炎都快氣笑了,他都不明白,怎么現在倒是變成了她審問他?

  但,想到沈定珠為了留住機會,替他喝了那碗試毒的藥,蕭瑯炎就生不起來她的氣。

  他抓住她白嫩細滑的小手,握在掌中摩挲兩下,聲音帶著幾分哄的意思。

  “把眼淚擦干,要是再哭,開春以后,本王就不保證你大嫂能帶著孩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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