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東宮亮起明亮如白晝的燈火。

  大門半敞,蕭玄恪披頭散發,坐在床沿邊沉默不語,一臉陰沉不虞。

  皇后帶著大批宮人走入院子里的時候,漆風正猛烈,無孔不入地鉆進眾人的四肢百骸。

  “皇后娘娘駕到!”太監尖銳的通報聲,打破寒夜的寂靜。

  蕭玄恪懶洋洋地站起身,幾日不曾好好清理過的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邋遢。

  “參見母后。”他不咸不淡地拱手,像是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

  皇后身穿百鳳紅袍,頭戴金色明冠,一雙凌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蕭玄恪的衣袖上還有酒污,桌子上一堆殘羹冷炙,放著兩雙碗筷,就連那榻上,也有歡好過后的褶皺。

  皇后擰起眉頭:“太子,你還要荒唐到何時!”

  傅云秋在她身后入內,順手輕輕關上了房門,避免今日丑聞傳出去。

  蕭玄恪冷冷地看了傅云秋一眼,隨后轉向皇后:“母后深夜造訪,擾人清靜,怎么還怪起兒臣來了?”

  皇后惱怒,聲色冰冷:“你還跟本宮裝腔作勢?那個勾引你的女子在哪里,將她叫來,本宮要好好問問,她知不知道宮規禮法四個字!”

  蕭玄恪呵笑:“母后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

  他目光涼颼颼地落在了傅云秋身上,語氣當即有些陰鷙:“云秋,不會是你亂說話吧?”

  傅云秋連忙低頭:“云秋不敢,是娘娘深夜召見臣女進宮,說有要事與蕭玄恪殿下一起商榷。”

  皇后甩袖:“這還需要本宮聽旁人說道?你住在東宮,身為儲君,到處都是盯著你的眼睛,你干的好事,還以為真的能瞞得住?”

  說罷,皇后側首吩咐兩名大宮女:“派人搜東宮,務必將那個女人給本宮找出來。”

  “是。”兩個宮女立刻出門,依言傳令。

  傅云秋識趣地垂下頭,容貌溫婉動人,臉上的紅痕已經消失不見。

  她輕聲道:“臣女也去幫忙。”得到皇后的允準,她才告退離去。

  她剛走。

  蕭玄恪目光就冰冷起來:“母后,兒臣不是一個囚犯,難道連寵幸別的女子,也沒有權利?”

  “做儲君尚且有這么多限制,要是以后成了皇帝,那豈不是更無意思!”

  “放肆!”皇后呵斥,緊接著看了外面一眼,上前兩步壓低聲音,“你不想要命了?你父皇多疑,被他聽到,你儲君位置不保。”

  蕭玄恪嗤了一聲,低下頭,把玩著床帳上的穗子。

  “本宮不管你要找多少個玩物,隨你興趣,但是,絕不能是現在。”

  “年關已過,你與傅家的婚事在即,此時不能鬧出紛亂來,你最需要的就是權臣的鼎力支持,你必須給本宮老老實實的,直到與傅云秋完婚。”

  蕭玄恪薄唇抿成一條線,雙瞳粗糲如黑石子,透著生冷的不愿。

  “這次,還好有云秋私下提醒,說外面有一些關于你不實的傳聞,本宮才能及時做出應對,否則等你父皇知道,一切都晚了。”皇后說。

  蕭玄恪驟然抬頭,目光深處流露出惡狠狠的神色。

  “果然是傅云秋?她跑去您那多嘴多舌什么?”

  前天傅云秋托丫鬟來給他送羹湯,他一時心軟讓進了,可讓那丫鬟看見他榻上落著兩支金釵,恐怕回去就添油加醋說了什么。

  他一直以為,傅云秋是個大度溫和的女子,娶來做太子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這女人要是善妒,他絕不留在東宮!

  蕭玄恪此時心底積壓的不滿,通通積壓在了傅云秋的身上。

  皇后沉聲勸告:“云秋做的也沒有錯,她即將成為你的太子妃,理應事事為你好。”

  恰好此時,門口傳來嘈亂的動靜。

  皇后的大宮女快步入內:“娘娘,在偏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個藏起來的姑娘。”

  皇后面色一變:“帶過來!”

  不一會,衣衫凌亂,神情慌張的蘇問畫,便被押了進來。

  “太子殿下,殿下!”她惶恐地看著蕭玄恪,還不等說話,臉上就挨了大宮女一巴掌。

  “大膽,皇后娘娘在此,容不得你喧嘩放肆。”

  一巴掌,將蘇問畫打的小臉紅腫,可憐至極。

  蕭玄恪皺了皺眉,暫且沒說什么。

  皇后冷冷地看著蘇問畫:“你是誰家的姑娘?”

  傅云秋跟在蘇問畫身后走了進來,她說:“是平邑蘇家的女兒。”

  “平邑蘇家?”皇后稍稍回憶,冷了臉色,“平邑郡公是你什么人?”

  蘇問畫渾身發抖,臉上火辣辣的疼也顧不上,聲音顫顫道:“是臣女的祖父。”

  皇后頓時惱怒,轉而看向太子:“你膽子也太大了,知不知道平邑郡公,更是沈家的親戚!”

  蕭玄恪終于惱怒:“沈家怎么了?我又不是跟沈相勾結,母后慌什么!”

  皇后被氣得眼前一陣眩暈,傅云秋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息怒,想必殿下只是一時受人蠱惑,未必是真心要忤逆您的。”她柔柔說。

  蕭玄恪頓將怒氣轉向她:“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傅云秋,別以為即將要成為太子妃,就能管著孤,你還不配!”

  皇后重睜雙眸,凌厲非常:“放肆,太子,你簡直是昏了頭,為了一個蘇氏,不要命了!”

  “趁著丑事沒傳出去,立即處死蘇氏,以絕后患!”

  蘇問畫聽言,嚇得一抖,急忙哭著求饒:“娘娘饒命,臣女只是愛慕太子殿下,一心一意想要在殿下身邊伺候。”

  皇后鳳旨,宮女照做,上前就擒住蘇問畫的兩只胳膊,要將她強行拉拽出去。

  “殿下,殿下,問畫不要離開您。”

  蕭玄恪的衣角被蘇問畫緊緊拽住,她哭的凄慘。

  看著她與那人有兩分相似的模樣,蕭玄恪惻隱之心微動。

  他一把將宮女推開,將蘇問畫護在懷里。

  “母后,蘇問畫絕不能賜死。”

  “她與兒臣互通情意已有多日,如今,她已有孕一個多月,萬萬不能帶走。”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連蘇問畫亦是抬起迷茫的淚眼。

  她……不過跟了太子幾日而已,怎會有身孕?

  但,幾個瞬息,蘇問畫突然明白過來,她急忙朝皇后叩首。

  哭著說:“請娘娘饒恕臣女,和臣女腹中的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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