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還沒來得及解釋,鳳儀宮門口,就已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沉沉地闖入。

  她回眸看去,只見蕭瑯炎微微喘息,那雙黑冷的薄眸,緊鎖沈定珠的模樣。

  他將她從頭到尾粗略地打量了一遍,確認沒受什么傷。

  “參見母后。”蕭瑯炎拱手。

  皇后已然不悅,怒拍扶手,冷冷道:“寧王,你好生猖狂,敢擅闖本宮的鳳儀宮,你眼里可還有宮規?”

  蕭瑯炎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回母后,父皇將管轄宮中禁軍安全等事交給兒臣,沈定珠無故失蹤,以防是歹人將她帶走,兒臣有權利徹查到底。”

  說著,他一把抓住沈定珠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還有許多事要拷問審查,兒臣就先將她帶走了。”

  沈定珠被他拽得一個踉蹌,跟著蕭瑯炎轉身就要走,皇后卻在身后厲聲呵斥:“站住!”

  “沈定珠如果犯了彌天大錯,你也要包庇縱容?”

  蕭瑯炎腳步一頓,側眸朝身旁的沈定珠看去。

  美人一張白凈酥粉的面孔,那雙粼粼黑眸,泛著小鹿般的淡淡驚慌。

  蕭瑯炎反而握緊了她的手腕,轉而與沈定珠一同面對皇后:“沈定珠不過一介孤女,她犯了什么錯,能讓母后說得如此嚴重?”

  “不管她做了什么,兒臣愿意一力承擔。”

  聽到這句話,沈定珠微垂的黑睫一顫,像蝴蝶的羽翼般,悄悄地抬起,美眸中流露閃爍著的碎光。

  皇后一聲冷笑,仿佛就等蕭瑯炎這句話了。

  她昂了昂首:“你以為沈定珠的失蹤,是無緣無故嗎?她恐怕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才想逃跑,最終發現皇宮中天羅地網,她去哪兒都逃不掉。”

  “你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妨等到了皇上的面前,本宮再好好告訴你。”

  皇后剛說完沒多久,門口大太監腳步倉促入內:“皇后娘娘,寧王殿下也在這,正好,皇上請您過去。”

  蕭瑯炎瞳孔泛起霜冷的色澤。

  他抿了抿唇,看向低著頭的沈定珠。

  她到底做了什么,連皇帝也驚動了?

  蕭瑯炎在宮中無數眼線,竟然都沒有察覺。

  如此,他們一起趕去了皇帝的乾元殿。

  剛進去的時候,沈定珠就聞到濃重的藥味,夾雜著不易捕捉的血腥氣。

  她沒有資格繞過屏風,只能等在外面,眼睜睜地看見伺候皇帝的小太監,端著一碗血汁泡的人參出來。

  沈定珠心下顫顫,不一會,就見皇帝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

  皇帝神情陰鷙,帶著病中的蒼白,那兩粒眼珠像無情的石子,毫不客氣的目光掃過沈定珠的面龐。

  沈定珠隨著蕭瑯炎跪下請安,皇后已然去了皇帝的身旁。

  “將人帶上來,去宣嫻妃過來。”皇帝靠著龍椅,嗓音猶如破了的風箏,說起話來嘩啦啦的氣音,十分沙啞。

  待皇帝所說的人被帶上來的時候,沈定珠回頭看了一眼,竟是繡坊司掌事姑姑夏冰。

  夏冰跪在地上,便始終低著頭。

  片刻后,嫻妃也匆匆趕來,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沈定珠。

  “參見皇上,皇后娘娘。”嫻妃行禮。

  皇帝扶著把手,眼眸深深:“嫻妃,你前一陣,給朕敬獻過一幅青龍圖,還說是集繡娘們的巧手,歷時兩年,才得來的這幅繡品,可是真的?”

  嫻妃頷首:“是真的,臣妾為了皇上的六十大壽,早已籌備。”

  說到這里,她微微抬起眼眸,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定珠和蕭瑯炎。

  “莫非是有什么差錯嗎,皇上?”

  “哼,你還好意思問朕,夏冰,你告訴她!”皇帝語氣兇狠嚴重,將嫻妃說得心頭一顫。

  跪在一旁的夏冰,頓時垂首道:“娘娘貢獻的那幅青龍圖,并非吉兆祥瑞,而是一種兇物。”

  “尋常看不出來,但那只青龍的左眼用線,卻是取用了平時我們繡兇獸時用的白線。”

  皇后在旁,沉沉開口:“嫻妃妹妹,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皇上最近龍體抱恙,六十大壽正是迎接天賜福瑞的時候,你卻在這會敬獻一只兇龍。”

  皇帝病后,心情喜怒無常,聽皇后說到這里,他劈手奪過手邊的茶盞,直接朝嫻妃的頭砸去。

  蕭瑯炎最先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提嫻妃擋去這樣重重的一擊。

  茶瓷掉在地上碎成幾片,飛濺的瓷片,劃過蕭瑯炎的下頜,帶起一道滲出血珠的殷紅。

  沈定珠眸色一緊,轉而看了一眼夏冰,對方卻不敢看她。

  嫻妃已經被這樣的架勢嚇得懵了一瞬,等她反應過來,便是哭著解釋。

  “皇上明鑒,臣妾呈給您的東西,怎么可能如此粗心大意?何況,臣妾得到這幅青龍圖的時候,那條神龍還未被點睛,臣妾送到繡坊司,是讓她們幫忙描繪龍眼的!”

  要錯,也是繡坊司的問題。

  皇后幽幽:“怎么不可能?這個錯誤,還是沈姨娘發現,從而告訴夏冰姑姑的。那只龍眼上的白線,是從龍額頭延伸下來的,可不就是你找來的繡娘失誤,釀成如此忌諱的錯誤么?嫻妃妹妹,還有什么要狡辯的?”

  嫻妃看沈定珠的目光,剎那間變得冰冷凜冽。

  這個沈定珠,發現問題不想著第一時間來告訴她,反而向上舉報,告訴夏冰?

  然而,沈定珠卻在此刻叩首:“皇上,請恕妾斗膽猜測,您一定還沒看過那幅青龍圖,而只是聽夏冰一面之詞,可到底是不是兇龍,皇上還是眼見為實。”

  皇帝一怔,眼神沉了下來。

  確實,他都是聽皇后說的,便忘記去計較真偽。

  等皇帝反應過來,當即吩咐:“去將那幅青龍圖帶來,朕要看看,到底是你們誰在作亂!”

  沈定珠抿唇,本分的手交疊,放在腹部,神色一臉寧靜美好。

  她微微抬首,目光跟夏冰瞬間相對,視線交錯的片刻,沈定珠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

  她要的大魚,終于上鉤了。

  當大太監,將那幅青龍圖從繡坊司帶來的時候,展開給皇帝看。

  皇帝與皇后還有嫻妃,三雙眼睛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所謂的龍眼白線。

  反而,那條龍的眉眼上,生出了白色的長壽仙紋,皇帝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摸,竟是白絲繡成,讓龍目更加栩栩如生。

  皇帝抬起陰鷙的眼神:“這就是你們說的,兇龍白線?”

  大太監拿著繡品到夏冰面前,讓她確認,夏冰看了又看,驚恐道:“不可能,奴婢明明親眼看見,怎么會沒了……”

  忽然,她意識到什么,扭頭看著沈定珠。

  只見沈定珠俯身叩首:“請皇上恕罪,妾私自將繡坊司的錯誤拆解重繡,沒能提前告知您,是妾莽撞。”

  在場的人都微微一怔。

  她繡的?一個出身尊貴的沈家嫡女,竟會女紅這樣的才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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