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沈定珠的計劃,進行的格外順利。

  她打聽到,蕭瑯炎與馬雪薇去參觀百花宴那日,會調動全城的守衛,加強巡邏防范,城門的守衛相對城內就會薄弱一些。

  那天就是她離開的好日子。

  而她早已用山莊的些許木材,兌換了一點錢財出來,如今手里攥著一千兩的不連票銀票,去哪里的錢莊都能安全兌換出來。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想好了假死的辦法。

  她咳得愈發厲害,吃了藥便又吐出來,雖然不是真的,只為了做給王府內的下人們看,但到底將沉碧嚇得不輕。

  日夜守在她身邊,與桂芹兩個人交替著照顧她。

  最后,沈定珠只能安撫沉碧無需擔心。

  她好了一兩日,面色愈發紅潤,大概是想到要走,即將真正地跟家人們碰面,前方的路再苦,她也有勇氣面對了。

  雖然,選擇離開,無法為家族洗刷冤屈。

  但她在蕭瑯炎身邊,始終要疲憊地活著,恐怕根本撐不到他為沈家沉冤昭雪的那日。

  沈定珠抽空去見了一趟嫂嫂趙氏。

  “小妹,你來看我,怎么還帶這么多東西?”趙氏有些驚訝。

  她翻著沈定珠帶來的錦繡布匹,還有一些珍珠首飾。

  連她平日里最喜愛的孔雀藍的頭面也給了她。

  趙氏有些困惑:“你這是全不要了?”

  沈定珠挽著她的胳膊,與她一起并行在鄉野間的小路上。

  漫山遍野的香草氣息,連帶著夏日的驕陽,耳邊是清脆的鳥兒啼叫,沈定珠笑的明媚。

  她們身后,跟著王府的家仆以及護衛,他們看似保護她,實則更像是監視。

  蕭瑯炎雖然不怎么回府,但他派來看著她的人,倒是愈發多了。

  “嫂嫂,東西都給你,我以后才能擁有更好的,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你就好好收著。”

  趙氏聞言,卻心疼地拉著她的手:“你從前是家中最小的女兒,爹娘疼寵,兄弟關照,我們都不曾想過,有一天你才是撐住沈家最后一線命脈的那個人。”

  “小妹,如果日子過得太苦,你很不開心的話,就給我寫信,你大哥嘴上不說,其實心里最關心你的處境,怕你當妾被人作踐,又怕你有如此美色,成為別人的玩物,受盡苦楚。”

  “但以我所想,寧王府,確實是你最好的避風港,王爺那邊……小妹你自己把握好。”

  沈定珠垂下纖秾的睫,有些敷衍地應道:“知道呢,我會好好的,嫂嫂也是。”

  臨走前,她抱起沈青山,小小的孩子不過剛剛半歲,剛睡醒,睜著懵懂的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美人。

  “小山呀,我是你的姑姑,”沈定珠抱著孩子,舍不得地輕輕晃蕩,“你要記住小姑姑,長大了,千萬別把我忘了。”

  趙氏在一旁笑:“忘不了,等他開始記事的時候,我就天天帶他去看你。”

  沈定珠笑了一下,眼底劃過苦澀的意味,卻沒有明說。

  她安頓好了京城的一切,包括給了沉碧一筆銀子。

  沉碧受寵若驚:“主子,這……這有上百兩了,您怎么給奴婢這么多?”

  沈定珠握著她的手,小聲道:“整個王府,我最信任的只有你了,沉碧,你替我保管好這些銀子,但在有需要的時候,你該花就花,也別省著。”

  沉碧惶惶不安:“主子,您別這樣,最近您總是將東西往外送,是不是咱們要被王爺掃地出府了?”

  沈定珠扶著矮幾,笑的花枝亂顫,神采飛揚:“是呀是呀,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天,就靠你養我了。”

  沉碧信以為真,抓著錢,仔細思考。

  “幸好奴婢會釀豆腐,主子,您笑什么?奴婢的母親,真的是釀豆腐出身的。”

  主仆倆坐在窗牖下,光芒中翻動著塵埃,兩人此起彼伏的輕笑聲,驚動了附近樹梢枝頭的鳥兒。

  距離百花宴還有一天的時間,凌風居然從邊疆回來了。

  沈定珠有些意外,凌風面色不太好,看見她,竟然不像以前那樣,直接匯報她家人的近況。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凌風,我爹娘怎么樣?”

  凌風頓了頓,道:“沈伯父沈伯母都很好。”

  “那我大哥二哥呢?”沈定珠追問。

  卻沒想到,凌風眼神閃躲,似是不愿回答這個問題,沈定珠心里咯噔一聲。

  她知道,出事了。

  凌風在王府里來回踱步,徐壽倉促走來:“已經派人進宮去通知王爺了,不過,今日宮中有宴,王爺回來的可能會很晚。”

  沈定珠等不及了,一把抓住凌風的手腕:“凌風,你告訴我,我大哥二哥到底怎么了?是誰出事了,難道是大哥的腿恢復的不好?”

  凌風搖了搖頭:“是沈二少爺,卑職回來的途中,卻收到那邊監事快馬加鞭來的信件,說二少爺被圣旨召來京城,卻在出發時墜崖失蹤。”

  沈定珠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沉碧和桂芹驚呼,急忙上前將她扶住,美人面色蒼白,紅唇哆嗦:“我要找王爺,王爺……”

  她此刻六神無主,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蕭瑯炎。

  沈定珠的指尖,死死抓住徐壽的袖子:“徐公公,派馬車送我入宮,我要見王爺!”

  徐壽皺眉,有些為難:“沈姨娘,不是雜家不幫你,今日是皇后娘娘宴請各位王爺與女眷,送您此時進宮,豈不是得罪王爺。”

  沈定珠指尖發顫,她看了徐壽一眼,理解他的為難。

  回到房間以后,沈定珠趁著眾人不注意,單獨披了一件衣裳,就趁著天色擦黑離開王府。

  她沒有馬車,從寧王府到皇宮,光靠腳走,便要走上半個時辰。

  可是沈定珠什么都不顧了,心中只有家人的安危,她憑著記憶,想越過一堵矮山抄近路去皇城。

  可沒想到,剛越過矮山,就被尖銳的倒刺叢割傷了腳。

  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沈定珠連忙扶著旁邊的樹干稍稍喘息,她白膩的額頭疼出細汗。

  然而,她只是稍作休息,便繼續朝皇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看見旁人的張燈結彩,看見百花宴前夕的熱鬧喧囂。

  這些旁人的熱鬧火熱,通通與她冷的像冰一樣的心,隔絕成了兩個世間。

  突然,她腳下一滑,摔在一旁的魚攤上。

  攤主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扶起來,沈定珠的裙擺沾了淡淡的魚腥氣,她原本就長得美艷,可這會整張瓜子臉毫無血色,可把攤主嚇得不輕。

  “姑娘,你沒事吧?”攤主問。

  沈定珠只是失魂落魄地搖搖頭,便繼續疾步朝前走去。

  她累得很了,渾身的難受再次襲來,力氣跟著漸漸減少。

  直到沈定珠走不動,來到了一片陌生的街坊,她根本不認得這里是哪里。

  天色擦黑,四處一片未點燈的晦暗。

  沈定珠撐著墻,喘息不止,眼前的視線被汗水浸染得模糊。

  就在這時,一道玲玲馬車聲從巷子外經過,沈定珠回眸看去,是蕭瑯炎的馬車!

  “王爺……”她張口,發現自己聲音低弱的不行!

  馬車沒有聽見她的呼聲,沈定珠踉蹌地追出去,卻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唔。”她一聲嚶嚀,皺起兩條黛眉。

  就在沈定珠感到痛苦的時候,方才離開的馬車,已經回頭,停在了巷口。

  “沈定珠?”蕭瑯炎已然下了馬車,“你怎么在這。”

  他方才以為自己聽錯了,原本不想回頭查看,但想了想,還是讓陳衡調轉車頭。

  卻發現巷子里趴著的身影,真的是沈定珠。

  看見蕭瑯炎,沈定珠緊緊抓著他的衣袍,哭著道:“凌風回來了,我二哥掉下懸崖,下落無蹤,王爺,您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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