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面不改色,垂眸呷茶,姿態與神情都很是平靜鎮定。

  反倒是讓暗中觀察她的杜婕妤心里沒了底。

  “本宮雖有許多首飾珍寶,卻都始終愛惜,因為這些都是皇上賜下來的,皇上的心意,本宮無比珍重,就連你手中的火鳳簪,也是一樣。”

  她說罷,沉碧會意,頓時上前,一把從杜婕妤手中奪走鳳簪,轉而回到沈定珠身邊。

  杜婕妤剛回過神來,簪就被沉碧搶了。

  她飽滿的面容浮現出一抹怒火,袖下絞著帕子:“娘娘,您想要,說一聲就是,臣妾還能跟您搶嗎?可您縱容身邊的宮女搶奪簪子,是為何意。”

  沈定珠伸出纖細玉手,拿著火鳳簪,仔細地打量,紅唇抿出一個曼麗的弧度。

  她水眸潤澤有光,看向杜婕妤,似笑非笑:“你誤會了,本宮這是在幫你。”

  宋嬤嬤上前半步,聲音威慈:“依照宮規,貴妃及皇后娘娘的位份,才可以在皇上允許后佩戴鳳飾,杜婕妤若是拿了這簪,傳出去,未免有杜家在后宮奪權之嫌。”

  杜婕妤面色一變,眼里明晃晃地閃爍著不甘心,可宮規這一條,就死死地壓住了她,她低下了頭。

  沈定珠順勢將火鳳簪收回盒子里:“杜婕妤也不必傷心,皇上給你的不合適,本宮這兒也有一些珍貴的飾品,同樣是皇上賜下來的,本宮還未用過,今日送給你就是了。”

  杜婕妤驚訝抬頭,又難免有一絲狐疑。

  這個沈貴妃居然如此大方?皇上給的東西,她說賞就賞了。

  只見沈定珠昂了昂小巧圓白的下頜,不一會,繡翠捧著托盤,從后殿云母屏風內走出。

  杜婕妤伸長脖子去瞧,待看清楚物品以后,臉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托盤上,竟然有五支不同樣的釵。

  沈定珠粉腮嬌嫩,微微彎起的眉眼,艷美姿絕。

  她閑閑靠著椅子的動作,活像個坐在一團錦繡華云中的仙女兒,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貴氣。

  “杜婕妤,本宮這些釵,也是皇上之前賞下來的,這支銀魚點睛翠云釵,就很襯你氣色。”

  她說完,沉碧就拿著釵上前,為杜婕妤插進云鬢里,沉碧有心折騰杜婕妤,下手暗暗用了些力氣。

  “嘶!”杜婕妤吃痛一聲,回頭惡狠狠地瞪著沉碧。

  沈定珠那廂語氣無辜地詢問:“怎么了,杜婕妤是不喜歡嗎?”

  沉碧連忙拿來鏡子,笑語盈盈地夸贊:“杜婕妤戴了這釵,像天仙似的美,怎么會不喜歡,奴婢看了都心動,皇上若見了,也會夸上一番吧。”

  聽著她們主仆一唱一和,杜婕妤面色青紅交加,還不敢當場翻臉動怒。

  她看了鏡子里一眼,面上勉強賠笑:“多謝貴妃娘娘,臣妾很喜歡。”

  “喜歡就好。”沈定珠放下心般,眉眼彎彎,她招招手,讓繡翠將托盤捧去崔憐芙和那三位貴人面前。

  “認真說起來,今日應當是本宮初次與你們相見,皇上的寵愛從來不會厚此薄彼,本宮也是一樣,這好東西給了杜婕妤,也不會忘了你們,各自挑一支吧,往后咱們和和美美,好好地過日子。”

  那三名貴人和杜婕妤聽到沈定珠說皇帝不會厚此薄彼時,心下都不由得微寒。

  皇上確實不會厚此薄彼,因為皇上一整顆心都偏到了沈貴妃這兒,自從沈貴妃回宮,皇上除了在前朝忙政務,其余時候,都是直接到后宮來找沈貴妃。

  可以說,皇上在瑤光宮休息的時間,比他在自己的寢殿乾元殿待的時間還要長!

  沈貴妃就是有這個本事,讓人有苦說不出。

  崔憐芙挑了一支樸素的鏤空雕福字羊脂玉釵,隨后,她站起身垂首:“多謝貴妃娘娘,臣妾等人有您照拂,是我們的福氣。”

  那三個貴人瞧見崔憐芙都表態了,也紛紛起身恭維,杜婕妤最后一個站起來,不情不愿的。

  這宮里的妃嬪不多,也都知道,當初沈貴妃沒回宮的時候,崔德妃就將自己當成了皇后一般的存在,說一不二。

  倘若有人忤逆她,她必然用雷厲風行的手段暗中折磨這個人,已經自盡的馮貴人,也曾受過崔憐芙的折磨。

  所以,三個貴人看見崔憐芙都在沈定珠面前老老實實的,再傻,也猜得到必然是沈定珠已經將崔憐芙收服了。

  杜婕妤若跟她倆作對,必然沒好果子吃。

  短暫的相處,很快就結束了。

  杜婕妤匆匆說了告退,轉身就走,仿佛一刻都待不住了一樣。

  待她們都走后,沈定珠才回到內殿,繡翠上前為她捶打肩膀。

  宋嬤嬤瞧見沉碧指尖上纏繞著幾縷青絲,有些訝異:“你方才拽杜婕妤頭發了?”

  沉碧正偷著樂呢,被宋嬤嬤點破以后,當即捧腹笑了出來。

  她邀功似的走到沈定珠身邊:“娘娘,您方才是沒瞧見,奴婢拽了她的頭發,她還得忍著疼不敢說的樣子。”

  “哼,她就是活該,誰讓她剛進來,就敢跟我們娘娘耀武揚威,奴婢恨不得給她拽禿了才好呢。”

  繡翠溫溫柔柔地開口:“可是你這樣做不好,要是杜婕妤是個不管不顧的,當場發難,你手上又有發絲,讓她抓住證據確鑿,豈不是連累咱們娘娘為你解圍。”

  沉碧面色一變,笑容瞬間下去,一張粉白的臉氣洶洶的。

  “繡翠,你最近怎么總是訓我,咱們都是伺候娘娘的,娘娘都沒說話,你拿什么架子。”

  之前繡翠提醒她不要再說周將軍的話,沉碧被沈定珠說了以后,心里就憋著一股氣。

  這會兒發散了出來,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繡翠神情慌亂,忙跟她賠罪:“沉碧別生氣,我絕沒有訓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

  “用得著你說嗎!”沉碧吼道。

  沈定珠不重不輕地呵斥了一聲:“你們再吵就都出去。”

  沉碧和繡翠一下子住了口,繡翠低下頭,默默地為沈定珠梳頭發,沉碧卻紅了一雙眼。

  她自小就在沈府里,是家生奴,被安排到沈定珠身邊以后,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幾乎是一起長大。

  如今入了宮,沈定珠反而好幾次幫著繡翠說話,沉碧心里越想越不如意,紅著眼眶跑了出去。

  “哎!沉碧!”宋嬤嬤喊了一聲。

  沈定珠嘆氣:“別管她,讓春喜跟著,別出事就好。”

  繡翠萬分內疚,在一旁跪下:“奴婢多嘴,請娘娘降罪。”

  沈定珠搖搖頭,聲音清雅:“沉碧是直來直去的個性,氣不到次日就會消,也不會記仇。”

  “就算是親人生活在一起,也難免有拌嘴的時候,何況咱們呢,你且起來吧。”

  說罷,沈定珠望著面前盒子里,那支火鳳簪。

  坊間的造物,通常沒有宮中做得精致。

  可是,勝在新意。

  這只火鳳翱翔的姿態栩栩如生,正應了那句,鳳凰浴火才能重生。

  沈定珠美眸中的漆黑沉了沉:“宋嬤嬤,把這根簪收好,皇上下次來,本宮再戴給他看。”

  殿內正說著話,門口的月白往里瞧了一眼,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瑤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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