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景猗的身手不錯,塊頭大,走在身邊勉強能當個護衛,并且挺有威懾力的。

  沈定珠決定,但凡她去鋪子里的時候,就將他帶著。

  現在她依靠不了蕭瑯炎,那些看守她的護衛們,也未必事事都會聽她的,只有景猗不一樣,他有求于她,所以定然會聽話。

  得知沈定珠的決定,繡翠嚇了一跳。

  “娘娘,這樣太危險了,景猗從前可是想要刺殺您,萬一他最近的聽話服從,都是假裝出來的呢?”

  若真讓他伺機傷害沈定珠,繡翠只怕發生了什么,都來不及阻止了。

  沈定珠卻朝她安撫地一笑:“你不用擔心,我相信景猗。”

  人只有在絕對利益的時候,才不會背叛。

  在家養了兩日,沈定珠覺得不那么難受了,才挑了一個晴天去鋪子里視察。

  她剛去,施老先生就送元夫人從鋪子里走出來。

  “元夫人,您的這幅字畫,我肯定找人好好修補,等弄好了,安排人親自送到你府上去。”

  元夫人嫁的富貴,這會穿金戴玉,一身富態,臉上笑意更是飽滿。

  “施掌柜,你瞧你鋪子生意越做越大,以后要喊你施東家了。”

  “不敢不敢,這都是托阿珠的福。”

  他話音剛落,沈定珠便帶著景猗和繡翠,進了鋪子里。

  元夫人差點撞上人高馬大的景猗,先是嚇的一驚,后退半步仰頭瞧去,先看見的,是景猗脖子上快要長合的猙獰疤痕。

  “哎喲!真嚇人。阿珠呀,你這是又帶著什么人,之前你那相公呢?”元夫人過年回娘家去了,上元節過后才剛回到成州。

  她還不知道,城中有傳言,施老先生家的那位西施美人,大有來頭。

  坊間猜測紛紛,不明就里的人,都說她是一位京城權貴私逃出來的小妾。

  沈定珠穿著藕荷色的衣裙,外頭罩一件銀色小短襖,自從蕭瑯炎來榮安城,她再也沒有刻意隱瞞孕肚。

  這會兒隆起的腹部,為美人更添一抹溫柔的美好。

  “元夫人,我給您解釋過了,那不是我丈夫,許大掌柜是從北梁來做生意的,這不,生意談妥了,便回去了。”

  沈定珠笑盈盈地,轉而走去柜臺后,簡單地將自己要用的紙筆拿了出來。

  元夫人連忙湊上前:“你回來就好咯,剛剛我還在跟施老說呢,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我這幅畫是要送人的,最好不要耽擱。”

  她壓低聲音,精明的眼睛看向外頭,生怕有人聽見她的話。

  “你是自己人,我也不怕透個底給你,郡守家里來了一位京城的權貴,聽說能手眼通天,還有收藏古董的愛好,我這幅‘江海圖’,就是要送給他的。”

  “要是一個月以后再送,黃花菜都涼了,施老說你肚子大了要生了,不讓你接我這單生意,但我看你現在行走自如,你幫幫我的忙好不好,你先將這活接下來,十天之內給我。”

  沈定珠還沒說話,施老先生就直接擋在了中間。

  “元夫人,您瞧瞧,剛剛我們說好的事,您怎么又變卦,阿珠她身體不好,馬上要臨盆了,修補古畫多么費神。”

  施老先生說著,一邊擺手:“您不心疼,我心疼她,我找手藝也不錯的伙計給你補,不會差的!”

  元夫人還是不放棄,她可是花了大錢,才買來這個消息的。

  誰知道那個貴人什么時候就要從郡守家里離開了?

  元夫人抬起脖子,朝著施老先生身后的沈定珠喊道:“阿珠!你考慮一下咯,我給你加錢呀!”

  繡翠覺得她實在煩人,便在旁邊道:“我們主子身體不適,您請回吧。”

  她聲音細柔,元夫人嗓門大,也壓根就沒有將繡翠這個小丫鬟放在眼里。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一只鐵拳砸在柜臺上。

  元夫人頓時安靜下來,眼神驚恐地看過去。

  只見景猗的眼神像惡虎,尤其是那手腕上的鐵鏈,隨著方才的動作,在半空中晃蕩。

  “她不方便。”他聲音沉悶。

  元夫人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打人了,連忙拿起自己的東西,有些抱怨地說:“不行就不行,兇人可就不對了,哪有對顧客甩臉色的?”

  “施老先生,我也算是你的老主顧了,你就縱容底下的伙計這樣對我,罷了,我不找你們補了,這城中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家能做這活!”

  元夫人說罷,將畫作卷軸攬過去,氣的轉頭就走。

  誰都沒有去追她,倒是沈定珠喊了兩聲:“元夫人,元夫人?消消氣。”

  元夫人走了,沈定珠無奈地看向景猗。

  景猗低下頭,棕黑色的眼神有時候澄澈的像率性的孩童,他聲音低悶地說:“我去掃地。”

  施老先生笑呵呵地撫摸胡須:“景猗這孩子我越看越喜歡,剛剛就該硬氣一些,他做得對,若不然,這個元夫人非常難纏。”

  繡翠跟著點頭:“就是。”

  沈定珠看著維護自己的他們,忍不住抿起紅唇,笑的芳華溫和。

  “仁伯,我哪兒是怕她,而是擔心你。”她說著,美眸中的漆黑,泛起悵然。

  等她生了孩子,應該就要回母家去了,到時候在這里獨自做生意的施老先生,得罪了當地富商,又該怎么辦呢?

  那個元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好對付。

  順著她還好,得罪一次,她就再也容不下對方了。

  尤其是她的丈夫元大東家,在當地頗有名望,也捐過不少銀子給朝廷,是響當當的富紳。

  施老先生手一揮,頗為灑脫。

  “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得罪了他們,還有幾個固定的老主顧,餓不死怕什么。”

  沈定珠回到鋪子里以后,每天客人如云,有的是專程來瞧她驚人的美貌的,還有的是聽說她是貴人的小妾,特地來看看熱鬧。

  也有許多人拿著古董字畫,來請她修補裱框,都被施老先生推拒了回去。

  景猗一直任勞任怨,在沈定珠身邊護著,凡是有上前的人,率先被他那雙森冷注視的虎瞳嚇退了。

  就這樣,一直到兩日后的下午,施老先生與阿良去楊大的藥鋪,拿跌打損傷的藥了。

  黃昏傾斜,鋪子里唯有沈定珠,一只玉手,支著云鬢,另外一只手拿著筆,在幫忙勾畫的輪廓。

  發間的珠釵被光點亮,偶爾晃出一圈明澤。

  她畏冷,凜冬將散,沈定珠的身邊還放著一個火盆,這會燒的正旺。

  繡翠在一旁整理賬本,景猗一直坐在門口的凳子上,被夕陽的沉光將身形都吞沒,像是一團只有輪廓的暗影。

  忽然。

  景猗猛地站了起來,鐵鏈激蕩,碰撞出刺耳的動靜。

  沈定珠抬起纖秾的睫毛看去。

  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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