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嬌潤的粉面上,洋溢起喜悅:“這么快就有回信了,肯定是爹娘的。”

  她接了以后,提裙回房去看。

  果不其然,好幾封信,爹娘一封,還有女兒澄澄的一封,最后一封是蘇問畫寄來的。

  沈定珠先看了家人的信。

  爹娘聽說她跟皇上和好,且又添了一位小皇子以后,總算放下心來。

  一封信,全是沈定珠她父親的萬般叮囑,無非就是讓她懂事一些,都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不可再胡鬧任性。

  信的末尾,竟是鬼醫江蠻子寫的。

  原來是蘇問畫將沈定珠反復流鼻血的事,告訴了鬼醫,讓他幫忙想想會是什么緣由引起的。

  鬼醫在信里說,很有可能是之前造成失憶的血塊流了出來,但他翻遍醫書,發現還有一種可能,是沈定珠的身體沒有恢復好,懷孕的時候,加重了腦海里的血塊凝結。

  這些都有可能,所以鬼醫的建議是,讓沈定珠盡快回京,他好號脈看看。

  沈定珠看見以后,心情仿佛發出了一聲“咚”的輕微響動,有些沉重。

  她應該不會是加重了吧?畢竟,她已經全部想起來了。

  沈定珠壓下心里的不安,打算等蕭瑯炎回來,跟他好好商量。

  她又拆了女兒蕭心澄寄來的信,小家伙剛過七歲,已經寫得了一手娟秀端正的字體,頗有他們沈家的風骨。

  信中,除了思念,還是思念,末了還不忘說:“快把弟弟帶回來給我瞧瞧,不過,娘親什么時候能給我生個哥哥呢?”

  沈定珠忍俊不禁,看到這里,心頭的郁黑的云也消散不少。

  她是最后拆開蘇問畫寄來的信,料想她應該是報平安的,沒想到,只看了幾眼,笑容就緩緩僵凝在嘴角。

  景猗恰好抱著一捆劈好的木柴經過,朝屋里看了一眼。

  大敞的門扉,任由陽光流瀉而入,美人就坐在桌子邊,持著信,看的十分入神。

  只是,沈定珠那飽滿明艷的面孔,透著淡淡的冷白,黛眉蹙成尖尖,烏黑的美眸,反復看了幾遍手中的信。

  景猗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沈定珠為何看起來,并不高興?

  沈定珠不敢相信蘇問畫所說的是否為真。

  因為,蘇問畫在信里告訴她,黃云夢居然沒有死!

  而是被護送去了京城,蘇問畫回京之后,親眼看見黃云夢被送進一座府邸里,門外把守的人,瞧起來都是宮里的人。

  蘇問畫以為自己看錯了,所以想了個辦法,在那府外蹲守了幾日,卻瞧見,負責護送她回京的那些護衛,跟門口的守衛交涉了幾句,就進了府邸。

  信中,蘇問畫確認黃云夢還活著,并且,她認為是蕭瑯炎刻意留了她一命。

  【表姐,原來我那天看到的斷頭也是假的,頭發凌亂血肉模糊,我害怕就沒多看幾眼,早知道,我當時就確認清楚了,除了姐夫,還有誰能保她的性命?偽造假死,送回京城,是想做什么?】

  沈定珠心里的濃云重新聚了起來。

  【會不會那天我去晚了,黃云夢拿了姐夫什么把柄?看起來也實在不像!我真不愿意相信,是姐夫舍不得要她性命!表姐,你看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最好跟姐夫問清楚。】

  景猗見沈定珠的臉色愈發難看,于是將木柴去放好,又轉而走到了門口。

  他敲了敲門:“你怎么了?”

  這樣輕微的響動,卻讓沈定珠一個激靈,豁然抬起美眸,臉色卻有些蒼白。

  景猗皺起眉頭:“信里說了不好的消息嗎?”

  沈定珠回過神,飛快地將信紙折好。

  她深呼吸,平靜了一番,才道:“景猗,你可知皇上將雷鴻關在哪兒了?”

  “在城中官府的地牢里。”

  景猗說罷,沈定珠已然站起身:“你陪我去一趟。”

  她稍作整理,就要出門,景猗不問緣由,她說想,他就陪著。

  然而,剛走出院子,就碰上繡翠端著一碗藥湯過來。

  “娘娘,您要去哪兒?”

  “我出門一趟,”沈定珠看了繡翠一眼,紅唇抿起弧度,狀似不經心,“你留守在這里,幫著乳娘照顧不誤。”

  繡翠驚訝:“出門?可是皇上走之前吩咐,讓娘娘您……”

  “我知道,”沈定珠頷首,“就去鋪子一趟,景猗陪著我,很快就會回來。”

  繡翠遲疑了一下,她想到施老先生的鋪子,只有兩條街的距離,非常近,于是點了點頭。

  “好,那娘娘可要盡快回來。”

  門口的護衛見她要走,連忙跟上,沈定珠象征性的帶了一隊人,剩下的讓他們留守在這里,保護兒子的安危。

  之后,她就讓景猗趕馬車,去了官府。

  官府里的知縣是新換的,之前因為施老先生被關押的事,早已換了一批人手,這會兒看見沈定珠來了,還不等她說話,身旁的侍衛就亮出了一個金黃色的令牌。

  知縣誠惶誠恐:“下官不知貴人駕臨,有失遠迎,敢問貴人有何吩咐?”

  他不知沈定珠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上頭的知府告訴他,京城來的這對貴人,絕對惹不起。

  沈定珠冷冷道:“雷鴻關在哪兒,我要審他。”

  知縣不敢問緣由,連忙帶路,領著沈定珠去了。

  與此同時。

  蕭瑯炎已經到了城東外,魏琬與他們約好的碰頭地點。

  那口技人躲在轎子的后面,簾子拉開,前方來送藥的一隊人馬,只能看見魏琬坐在轎子里,周圍守衛森嚴。

  她面上戴著面紗,那些人馬并未懷疑,畢竟他們已經聽說了,這么多日魏琬不來,是因為被黃家的小姐割破了臉,毀了容。

  然而,面紗下,魏琬的嘴唇被糊瓦的白泥封了起來,她的舌頭早已被割,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蕭瑯炎騎著馬,帶著人站在旁邊不遠處的林子內,以絕對的高度,掌控著局勢。

  他薄眸幽深,看著魏琬身邊的侍衛,前去跟那隊人馬交涉。

  他們核查了魏琬的身份,也看了她的樣貌,確認沒錯,但是,卻有一個疑惑:“景猗為何不在?”

  侍衛答:“景猗不便前來,藥呢?”

  那些人對視一眼,正想說話,卻沒想到,魏琬竟活生生的奮力張開嘴,傷口撕裂,她用剩下的舌根,歇斯底里的發出一聲——

  “跑!”

  蕭瑯炎薄眸一沉,殺光驟現,他率先彎弓搭箭。

  “嗖”的一聲利響,射穿了魏琬的頭顱。

  那隊人馬反應過來,頓時凜然朝蕭瑯炎藏匿的方向看來,他們揮劍大怒:“有埋伏!不能給出藥草!”

  兩幫人打了起來,殺聲震天。

  而另外一邊,沈定珠已經進入了地牢。

  地牢負責關押重罪的犯人,雷鴻在甬道最里面關著。

  潮濕腐爛的氣息,混雜著濃重的血腥氣,不斷傳來。

  沈定珠擰起黛眉,走到牢房之前時,看見雷鴻已經是一個血人了。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死了嗎?”

  知縣陪同在旁,忙道:“絕對沒有,大人只是說要給他一點教訓,但要留著他的性命,故而只是看著嚇人,實則還活著呢。”

  說罷,他重重地拍打欄桿:“喂!喊你呢,起來回貴人的話!”

  地上趴著的人,好一會,才緩緩抬起頭來,那張臉上青紫交加,左眼隆腫,好在沈定珠認出來了,確實是雷鴻。

  “娘娘……”他聲音沙啞,有氣無力,但看在沈定珠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激動地哭著說,“您替卑職再問問皇上,那晚是皇上吩咐暫離的,卑職奉命行事,錯在何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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