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嬪見她避如蛇蝎,馬上回過神來,皺起眉頭:“阿珠姑娘難道是不喜歡?但這可是蘭妃娘娘所贈,你既已在宮里,不應該拒絕這樣的好意,繡娘都帶來了,只丈量尺寸又有何妨?”

  沈定珠指著那些綢緞,蹙著黛眉說:“這些布有問題,麝香味很重。”

  珍嬪不相信,湊近低頭聞了聞,確實有一股暗香,但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些昂貴的布料,在織染的時候就會放一些香料。

  麝香昂貴,珍嬪對這個氣息了解甚少,只覺得沈定珠故意為難她,仗著皇帝寵愛,就不肯配合。

  “阿珠姑娘,這布,是蘭妃娘娘送過來的,我一刻沒停的就帶來了你的宮中,難道,你是想說蘭妃娘娘,亦或是本嬪要害你?”

  望著珍嬪不依不饒的面色,沈定珠嬌俏的臉上,滿是無奈:“珍嬪若不信,我也沒辦法,蘭妃娘娘的心意我領了,東西還是請你拿回去吧。”

  珍嬪揮袖,擺出強勢的姿態:“想都別想!本嬪既然來了,卻連丈量衣服的尺寸都做不好,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珍嬪忽然覺得,蘭妃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阿珠姑娘很難對付。

  連量個尺寸都這么不配合,所以蘭妃干脆將這么難處理的事交了出來?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做的漂亮!不僅讓蘭妃知道,一個奴婢出身的人,永遠不及她,還要讓皇上也知道,她事事都能辦的比蘭妃更好。

  珍嬪冷冷道:“阿珠姑娘,此事不難,就委屈你,暫且配合一下。”

  說完,她昂了昂首,示意自己帶來的宮女上前按住沈定珠,讓繡娘趁著此時,好好地量尺寸。

  沈定珠的手腕剛被宮女捉住,她便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

  “珍嬪!這里是窈窕宮,我并非嬪妃,不用聽從任何人的意見,你倘若強來,便是不敬皇上的吩咐!”

  那宮女挨了沈定珠火辣辣的一巴掌,頓時委屈地躲去了珍嬪身后,沐夏急忙上前護住沈定珠。

  哪想到,沈定珠越是如此,珍嬪便更加狂妄。

  “原來你也知道你不是妃嬪,還舔著臉住在宮中,來路不明的身份伺候皇上,這種不要臉的事你都做得出來,本嬪找人給你量衣裳,你卻扭捏不肯。”

  說完,珍嬪凌厲的看向一旁的繡娘:“愣著干什么?還不過去幫忙,完不成交代,你們也別想好過!”

  幾個繡娘卻猶豫地看著沈定珠。

  沐夏梗著脖子怒道:“我們小姐現在正得圣恩,誰敢冒犯,便是對皇上不敬!”

  珍嬪大怒:“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賤婢說話了?來人,先將她拖出去,重重打上二十大板,看她還敢不敢叫囂。”

  說著,珍嬪奪走繡娘手中的布料,直接朝沈定珠兜頭罩去。

  沈定珠揮擋不及,被綢緞籠罩,不知是誰趁亂推了她一把,頓時摔在了地上。

  珍嬪一見好時機,當即就想上去狠狠地掐上她幾下。

  可沒想到,殿門口傳來惱怒地暴呵:“住手!”

  殿內所有鼎沸的人聲驟然停下,珍嬪回頭,看見封靖一襲明黃龍袍,還未來得及更換,想必是剛下朝就過來了。

  此時,封靖面色陰翳,他快步走向沈定珠,一舉揭開她身上罩著的錦繡,隨后將她扶了起來。

  沈定珠的面色紅的不太正常,她輕輕搓著胳膊,顧不得封靖在這,急忙吩咐沐夏:“快去備水!我要沐浴。”

  她對麝香敏感的很,夏裙本就輕薄,方才大面積的接觸到了肌膚,還不知會癢成什么樣子。

  沐夏連忙去了,珍嬪見封靖一心都撲在了這個美人身上,心里的酸楚夾雜著怒火,真是讓她像吞了黃連一樣。

  “皇上,蘭妃娘娘讓嬪妾來送布料,本是好事,可這阿珠姑娘不喜歡,還掌摑了嬪妾的婢女,她……”

  封靖全然沒有理會珍嬪的話語,只擰著鴉羽黑的長眉,鳳眸專注地看著沈定珠,她一直在拿帕子擦拭脖子,那樣白嫩的肌膚,都被她搓出了淡淡的紅。

  “別擦了,你想沐浴,朕帶你去朕的溫池里。”封靖按住她的手腕,拿下來仔細去看她的脖子,已經紅的厲害。

  沈定珠美眸閃爍著焦急:“那你順便找太醫給我開點止癢的藥膏,我只怕起疹子了。”

  封靖面色一變:“怎么回事?”

  “這布有問題,”沈定珠不愿將她的弱點告訴別人,只能拽住封靖的衣領,拉著他低頭附耳來聽,她悄聲急促道,“布料被熏染過麝香,我對這個香味極其敏感,每次聞到一點便要起疹子,所以剛剛才拒絕了,但珍嬪兜頭扔到我身上來,只怕等會要起一片……”

  珍嬪看著他們兩個竊竊私語,封靖明明比這個阿珠高出一個頭不止,卻愿意彎腰擰眉,靜靜地聽著她告狀。

  而不知阿珠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封靖忽然抬起英俊鋒銳的冷瞳,看著珍嬪的方向。

  珍嬪心頭一緊,還不等她開口解釋,封靖就冷冷問:“你來送布料,她說不要,你為何強給?”

  “嬪妾……”珍嬪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詰問,語氣酸楚,“嬪妾不過是照蘭妃娘娘的吩咐行事罷了,何況丈量尺寸這樣的小事,又不是要害阿珠姑娘,好話說盡,她也不同意,嬪妾不好跟蘭妃娘娘交代。”

  封靖勃然惱怒:“你這么對她,可曾想過怎么跟朕交代?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朕許了她特殊,她不要便是不要,蘭妃若有異議,讓她來找朕,你強出什么風頭?”

  珍嬪錯愕地看著他,紅唇張了又張,聲音卻像是澀在了嗓子眼里。

  她父兄是保皇黨的中流砥柱,自從她進宮以來,雖不曾獲寵,可皇上也從未這樣嚴厲地對待她。

  在珍嬪的記憶里,皇上年少英俊,說話時總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可現在他的眼里,竟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皇上,布緞是從蘭妃娘娘那送出來的,嬪妾不過照做吩咐罷了,她說布料有問題,嬪妾聞所未聞!您怎么不怕是她裝可憐,故意想要挑撥是非!”

  封靖負手,怒喝一聲:“混賬!她如何,朕自有判斷,還輪不到你指摘。”

  沈定珠想阻止他們兩個為自己爭執,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上開始感到不舒服了。

  恰好沐夏將熱水都送去了偏殿的浴桶里,沈定珠顧不得許多,跟封靖說了一聲,就匆匆過去沐浴。

  她泡了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烏黑的云鬢微微濕濡,白皙的小臉水潤透粉,卻還在輕輕抓撓胳膊。

  沈定珠沒想到,封靖竟沒走,還等在外面的廊下,珍嬪已經不見了蹤影,倒是多了兩名太醫。

  “如何?還難受么?”封靖看見沈定珠,率先走過來關懷。

  他少年英俊的面孔,少了幾分平時的戲謔,倒是因為這樣罕見的認真關懷,而讓人心神觸動。

  因著他從未見過沈定珠那避開洪水猛獸般的模樣。

  這會兒,沈定珠身上不舒服,自然沒有了應付他的心思,故而語氣淡淡,透著一股慵懶困倦的嬌軟。

  “還是有些不舒服,我去休息會,或許就好了。”她說完,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回寢殿,封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殿內,封靖沒有跨入門內,只是站在門口問:“讓太醫看一看吧?”

  沈定珠已然一頭倒在床榻中,拿冰蠶絲被子裹住自己,閉上眼噥語道:“睡醒再看吧。”

  沐夏向封靖欠了欠身,隨后關上了門。

  封靖站了片刻,才離去,臨走前,窈窕宮的宮人都看見,皇上的臉色奇差,想到方才被他趕走的珍嬪,眾人都覺得這宮里,恐怕是要出一個真正的女主子了。

  沈定珠這一睡,夜幕時分才醒,她是被癢醒的。

  大概是接觸到了麝香的緣故,她這次尤其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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