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瑯炎不愿讓沈定珠多想,生出什么別的誤會,當場就將事情的緣由告訴她了。

  沈定珠心下了然,沒說什么,只扶著他,夫妻倆一步步緩慢地朝山下走,禁軍隨護在旁。

  蕭瑯炎讓他們牽馬來。

  等回到看臺的方向,禁軍們相互傳令:“皇上回來了,讓太醫即刻去皇帳里。”

  沈定珠卻見不遠處,一群夫人圍著劉夫人安慰:“好了好了,你也別哭了,你家千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

  劉夫人哭的無聲,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她兒子劉謨站在一旁,倒是氣憤萬分:“我妹妹的清白怎么說?等皇上回來了,我非要理論個清楚!”

  沈定珠聽了一耳朵,轉眸看向身旁的蕭瑯炎,他似是沒留意那邊,只顧著詢問剛剛趕來的太醫,女兒蕭心澄的狀況。

  她陪著蕭瑯炎進了皇帳,那些大臣們都心有余悸地趕來,帳子里人太多,蕭瑯炎堅實挺拔的上身剛敷了草藥,裹上了一層白繃。

  臣子們圍在他身邊,跪在腳下,一副嚇得肝腸寸斷的樣子。

  “幸好皇上真龍之身,沒有大礙,實在是兇險。”

  蕭瑯炎隨口安慰了幾句,他扭頭,看見沈定珠一直陪著他,可她一身鳳袍卻污了,便聲音溫和地道:“你去換衣裳吧,換完了再回來。”

  沈定珠正有此意,她還要去問清楚劉夫人那邊的狀況,于是干脆起身,眾大臣跪送皇后離去。

  她出了營帳,沉碧馬上迎過來:“娘娘,您和皇上平安無事,奴婢總算放心了。”

  沈定珠回了自己的營帳里,一邊更衣一邊問:“是不是劉家姑娘也被救回來了?”

  沉碧幫她脫腰帶的手頓了頓,才點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沈定珠回眸:“有什么話你說就是了,跟本宮還隱瞞什么?”

  沉碧本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這會忍不住,道:“陳衡也回來了,太醫說他肋骨斷了一根,傷的比較嚴重,但是……”

  她猶豫了兩下,回頭看了一眼帳子外,繡翠沒有跟來,便壓低聲音:“但是他們回來的時候,劉姑娘渾身濕透,披著陳衡的外衣,是禁軍將他們救回來的,可劉姑娘顯然受了驚嚇,一直抱著陳衡的胳膊不放,直到看見劉夫人,這才放開了手。”

  沈定珠方才聽到劉謨的話,也猜到了這個可能。

  這可就麻煩了。

  已經初夏了,大家的衣服穿的都淺薄,尤其是馬服,劉芳詩濕著身回來,跟陳衡不知相處了多久,這若是傳出去,他們兩個不好收場。

  她皺著黛眉,一張飽滿俏美的面容,浮著疑惑:“繡翠呢?”

  “她擔心陳衡的傷勢,先去照顧他了,恐怕她還不知道娘娘回來,奴婢一會告訴她一聲。”

  他們正說著,營帳的簾子被人掀開,繡翠進來了。

  沉碧驚訝:“你怎么不守著陳衡了?他斷了肋骨,挺嚴重吧?太醫不讓他輕易走動。”

  當著沈定珠的面,繡翠壓下眼中的復雜,只道:“那邊有人看著,奴婢聽說娘娘與皇上回來了,所以趕來瞧瞧。”

  沈定珠沉默了半瞬,看著繡翠過來幫她卸去臟了的釵環,沉碧去打水給沈定珠洗臉。

  想了想,沈定珠拉住繡翠的手,繡翠抬眸,只見沈定珠瞳色漆黑,語氣認真:“繡翠,你方才說陳衡營帳里去人了,是誰?”

  繡翠本不愿告狀,可心中的委屈,卻叫沈定珠這一句話勾起來了。

  “是劉姑娘,她不放心陳衡的傷勢,剛吃了壓驚藥換了衣裳,就去了他營帳里看著,奴婢不想杵在那礙眼,索性走了。”

  沈定珠頓了頓,握住繡翠的手:“本宮梳洗完,就立刻去找皇上,讓他先做主給你和陳衡賜婚。”

  繡翠跟陳衡的婚事本來早就要定下了,可早前沈定珠走了,去了榮安城,蕭瑯炎追了過去,陳衡作為他的貼身護衛,一樣要跟隨。

  好不容易盼著沈定珠安穩回京城以后,再定親事,沒想到,沈定珠被人擄走,去了長琉國,蕭瑯炎再追去,陳衡同樣隨行。

  兩人的事,這便耽誤了下來。

  春天的時候,陳衡說什么也不愿意等了,直接向蕭瑯炎進言,要求娶繡翠,蕭瑯炎過問了沈定珠,得了她首肯,才同意兩人的親事。

  原本,陳衡是想在榮升禁軍統領以后,再用豐厚的聘禮求娶繡翠,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卻出了這種事。

  繡翠眼眶一紅,低下頭來:“多謝娘娘,但這事奴婢不敢去想,劉姑娘回來的時候渾身濕透,那模樣……只怕已經壞了名節,何況當時在場好多大人和夫人都瞧見他們一同回來了,奴婢不愿陳衡難做,還請娘娘再容奴婢跟陳衡商量后,再做打算吧。”

  沈定珠尊重繡翠的意見,心里滿是心疼和自責。

  之前若不是她,繡翠跟陳衡早就成親了,誰讓她不首肯,繡翠作為她的奴才,就不能嫁人。

  現在多了一個劉芳詩,讓兩人的事又要往后推一推。

  沈定珠安慰地拍了拍繡翠的手背:“你放心,就算臣子們知道,但人也不多,皇上是向著你們的,這件事壓的下來。”

  她剛換完衣服,回了蕭瑯炎的皇帳,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帳子里傳來蕭瑯炎的聲音:“胡鬧!朕答應不了你的請求,陳衡已有定親的妻子,你讓朕怎么再賜婚他與劉表妹?”

  門口的太監掀簾,沈定珠進去,見劉謨跪在蕭瑯炎跟前。

  劉謨一臉苦楚:“皇上,我妹妹現在一心要報答陳統領,而且連陳統領自己都交代了,他們從水潭里上來,因著他斷了一根肋骨,是我妹妹攙扶著他,兩人找了個地方休息,等待營救的途中,兩人衣衫不整,濕身相對,我妹妹才及笄沒多久,就被人看了身子,沒了清白,她若不嫁給陳統領,傳出去,她還怎么嫁給別人呢?”

  蕭瑯炎劍眉森森擰起:“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來找朕說。”

  劉謨抬起頭,雙手告饒的姿勢:“這正是妹妹的想法,我問了她,才敢來求見皇上,她說陳統領救了她,所以非他不嫁,至于陳統領的意思,想必是不會拒絕的,我妹妹知書達理,文靜乖巧,給他做賢妻,他豈會拒絕?”

  “他當然會拒絕,你沒聽到皇上方才的言論嗎?他已有定親的妻子了。”沈定珠紅唇冷聲,從門口入內。

  劉謨看見她,連忙低下頭去,跪著請安。

  蕭瑯炎抬手,將沈定珠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隨后沉著臉色對劉謨道:“這件事,無需再提,朕不會同意,陳衡也更不可能答應,今日來此的大臣,朕已叮囑過事宜,他們不會外傳,你先退下吧。”

  他走后,沈定珠才道:“你不許同意將劉芳詩賜給陳衡。”

  蕭瑯炎笑了起來,劍眉入鬢,五官本英俊銳利,但因受傷的蒼白,顯出一絲寵溺的柔和。

  “朕方才當著你的面,已經拒絕過了,朕知你要為繡翠做主,但就算不為繡翠,朕也不會草草答應這件事,陳衡八歲時就跟在朕身邊伺候,不應委屈了他。”

  有了蕭瑯炎的承諾,沈定珠才放下心來。

  她催促著他,等回宮就給繡翠與陳衡完婚,這樣也好斷了劉家的想法,再另外給劉芳詩尋良配。

  這個時候,繡翠原本被沈定珠留在她的營帳里,正走神地收拾著手中沈定珠換下來的鳳袍。

  門口卻傳來陳衡虛弱的聲音:“繡翠,你可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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